“明日,我就迁回宸王府。”
“嗯,为何是明日?明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因为我等不及了,我想早日成家立业。”
“听不懂是吗?意思就是,我想早日娶你过门。”
“嘻嘻!嘻嘻嘻!”
离歌捂着脸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小腿噔噔地像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突然,门外却传来了轻柔的叩门声,紧接着是离羽的询问声。
闻声,离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拍拍已笑僵的脸,清了清喉咙,飞快地跑下床,给离羽打开了房门:“哥哥,你怎么来了?”
离羽看着女孩眼角的笑掩都掩不住,心里燥地很:“怎么,不叫哥哥进屋坐坐吗?哥哥有话要与你说。”
离歌俏皮地吐了吐舌,她真的是高兴地昏了头脑了,连忙拉起离羽往屋里走。
待坐下,离羽从袖子里头拿出一份帖子递给离歌,他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全灌完了。
“这是什么?”离歌满脸好奇,拿过来翻开细细看了许久,她把翻开的帖子掩住脸,只露出一双弯起来的大眼睛:“这是宸王殿下的请帖,明日是他宸王府的乔迁宴。哥哥,我可以去吗?”
“不可以。”离羽放下茶杯,语气僵硬。
“为什么?”离歌放下帖子,拉起离羽的袖子摇了两摇,撅着嘴表达着她的不满。
自小离羽都不喜欢她随意交朋友,可是如今她都长大了,还是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吗?
离羽敛眉,拉过她的手:“皇家的人皆是不善之辈,哥哥不希望你与皇家的人过多接触,你心思单纯,与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哥哥不想你受到伤害,明白吗?”
“不明白。”离歌抽回手,直直对上离羽的眸子:“我只知道他是萧莫尘,我才不介意他是何身份。”
闻言,离羽唇角略略往下一沉,旋即面色如常,一字一顿地说:“哥哥介意,只要那人姓萧,哥
哥就不允许你与他有过多接触。”
不允许不允许又是不允许!
离歌委屈地瞪上离羽,从小到大他总爱以各种由头来告诉她,不可以做这个,不可以做那个。长兄如父,她知道他是为他好,所以总会顺着他的意,可是如今,那人是萧莫尘,她喜欢的男子,她这次不想再妥协了。
“哥哥,你真是太霸道了,人既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不能因为萧莫尘姓萧就排斥他,就对他有偏见,这太不公平了!”
第一次,离歌如此大声吼着离羽。
离羽看着此刻怒形于色,肩膀还因盛怒而微微颤抖着的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用力捏着杯子,手指因用力过度泛了白,接着阖上了眼睛,慢慢调节着气息。
须臾片刻,他张开了眼,拉起离歌的手安抚着她:“哥哥告诉你为何对他心存偏见。”
见离歌慢慢平静了下来,离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接说:“他是皇家人,哥哥在宫里头打滚多年,自然清楚皇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皇家最是重视子嗣,若是有朝一日你真的能入了宸王府,后头还会有侧妃,侍妾,通房,你愿意与其他女子分享你的夫婿吗?”
话到这里,离歌全然呆住了,一想到萧莫尘与其他女子在一起的画面,她胸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痛到窒息。
离羽看着离歌脸色惨变,虽心有不忍,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倘若,有朝一日宸王殿下能荣登九五之位,那三宫六院里更是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女子。而你,须得同万千女子一样,翘首企盼你的夫君能够多瞧你一眼。小宛,你自小心思单纯,洒脱随性,你让哥哥怎么忍心看着你,在那深宫别院里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讨生活。世间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很难,但,只要不是皇室的人,哥哥都可以让你过得很幸福,至少,无需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
离歌听完离羽的话,呼吸一窒,她肩膀簌簌抖着,强忍着眼泪,偏过眼去不看离羽。
原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单纯的情爱,里头总伴着许多杂碎的东西,过日子也不仅仅是简单的我爱你三字,背后事关两家姓氏,甚至是国事。
一生一世一双人,萧莫尘生在皇家,他可能吗?
偏过脑袋的离歌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睫毛却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浓长密实的睫毛,扑簌簌地颤抖着,眸子里头幽着水雾,看的离羽心一阵阵发疼。
她终究是情窦初开,只被突如其来的情感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许多背后的曲折。最重要的是,他的歌儿没有了阿娘,没有人教她如何去吐露自己的少女情怀,如何去择婿,如何去保护自己不受欺骗与伤害。
所以,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会让她幸福。
离羽站起来,走近离歌,把她偏向一旁的脑袋摆正,按在他腹上。一只手抱着她的脑袋,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十分怜爱:“近日天气更加炎热了,你不耐暑,就不用老是往外头跑了,明日,哥哥替你去赴宴。哥哥亲自去,也不算拂了宸王殿下的面子,至于,你想要知道的那个答案,哥哥也会帮你要,若是宸王真的能让你幸福,哥哥绝不会再多加阻拦。”
离歌抬起脑袋,眼里潮湿,浓密的长睫毛眨了几下,像是在凛冽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蝴蝶,脆弱地让人心疼:“真的?”
离羽重重砸了几下脑袋,很坚定地回应着她。
爱而不得的滋味有多痛,有多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又怎么会忍心让她走上他走过的那条路呢?
离歌就这样被离羽哄了下来,原本还在气他的霸道与专横呢。
她好想知道别家的哥哥是不是也是如此,可惜了,她从来都没有过闺中密友,金陵城的官家小姐个个避她如虎,好不容易结识了落芷,天家的小公主拥有众多哥哥,可惜是个家都回不了的可怜蛋。
院子外,虫声阵阵,吵得厉害,离歌想着想着,便睡熟了过去。
夏日总是这般酷暑难熬,像是过了许久,才等来第二天的太阳。
清晨,宸王府。
初升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斑驳驳落在院子里。
宸王自小被放养在外头,封王封府自是比其他皇子晚了几年,而宸王府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府内屋舍也不多。大片空地开拓成了花园,又引了活水入院为池,栽了几片荷叶,养了不少锦鲤,还搭了几处水榭亭台,相比其他皇子的府邸,寒酸简陋了许多,却也热闹了许多。
今日是宸王府的乔迁宴,府里家奴走动频繁,个个皆如临大敌,勤勤恳恳没有半点松懈。
宴席摆在花厅里,花厅外头另摆了流水席,让体面的丫鬟家丁享用,而宴席的全部事宜,皆是唐琳琅一人在操办。
宴席本来是该由唐裕来操办,唐琳琅心疼他过于辛苦,就把活全揽了下来。
她在宸王府的身份是萧莫尘的远房表妹,而此刻却像是宸王府的女主人,毫无客气地指挥着府里的丫头婆子和家丁侍卫,偏偏她又是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让人心生信服。
几个嘴碎的丫头总爱聚在一起打起赌来,赌她是未来宸王府的女主人的占绝大多数,短短一日时间,许多心眼多的家奴都上赶着拍她马屁了。
天色渐渐暗了,朦胧的月爬上了柳梢。
花厅里开了席,戏台上开了戏,宾客们正觥筹交错,高谈阔论,而主位上的宸王殿下却是黑着脸。
世人皆知,宸王殿下是最不受宠的皇子,文武百官之所以来赴宴,全是看着皇帝的面子,心有不愿,席间自是不愿主动向宸王敬酒,不愿巴结他。
也难怪宸王黑着脸呢。
最边位置上的离羽闻言一笑,他心情大好,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自然知道宸王不开心的原因是什么。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来了一大堆,换谁谁开心地起来。
酒过三巡后,众人津津有味听了一出折子戏,几个豪放爱玩的年轻武将在席间行起了酒令。
萧莫尘只觉得吵地他脑子疼,找了酒力不济的借口,离了席。
唐琳琅一进院子,就看到负手而立的萧莫尘,她给引路的丫鬟赏了一个金手镯后,摆手示意她退下。
萧莫尘负着手,身形颀长,一袭雪白的长衫绝世无双,被夜风微微撩起一个弧度。他轮廓面容隐在暗处,叫人看不分明。
“莫尘哥哥。”唐琳琅走近他,唤了一声。
萧莫尘冷淡地应了一句,依旧低着头看着那半个人高的小树苗。
唐琳琅嘴角一沉,幽怨地看着那颗小树苗,那是棵海棠树。近日萧莫尘很是宝贝这棵小树苗,不仅请了专人看护,入府后日日看夜夜看,恨不得把它盯出花来。就连带近日的荷包,他都是挂的海棠花图案的。
她与他自幼相识,怎不知道他如此喜欢海棠花,或者说,他这一系列反常的行为,皆是因为爱屋及乌。
唐琳琅捏着帕子的动作一顿,眼中分不出真假地起了层氤氲,神色中带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来。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与萧莫尘搭起话来,谁知,萧莫尘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问:“听爹爹说,莫尘哥哥要娶离歌为妻?”
“嗯,本王只要她。”谈起离歌的时候,萧莫尘的神色才有丝丝暖意。
“为什么?当年的事,莫尘哥哥真的可以全然放下吗?你就这么相信离家,相信离歌吗?”唐琳琅藏于袖子的手指甲深深插入了掌心,又是刺肤的刺痛感才能让她保持冷静。
她绝不可以在他跟前失态!
“本王的女人,本王为何不信?琳儿,师父既然找你谈过,多余的话本王就不说了。”萧莫尘终于正眼对上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看在师父与师娘的份上,本王会善待于你,不过你还需放聪明点,别动其他不该动的心思,也别动不该动的人。”说完,萧莫尘拂袖离去。
唐琳琅痴痴地看着那道清冷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上次他与她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是说的什么呢。
她低下头,眼神蓦然黯淡,一只手的掌心早已冒出丝丝血印,而另一只手上的纸条,也是褶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