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山在汴梁以东五百里,黄昏将近,黎清一同决定先在汴梁落脚,一路奔波劳累,大家都需要休意。
到达汴梁城的时候,算算日子,已经快要到二月了。
汴梁的街上能看见天光艳丽,云影摇曳,还有那暗香盈袖……
一行浩荡前行,在黎玉庭的要求下,一路选了一家楼台繁华的客栈,这才满意。
抬头看着顶上的四个大字“百鸟朝凤”
黎清看着那华丽的牌匾,有些出神。
“有鸟朝凤,百般乐器,唢呐为王,千年琵琶,万年筝,不是大俗即大雅”
门口的小二一见,两只眼珠子直转,上前直热情帮着引路,连连夸黎清乃大雅之人。
又吩咐着安排人负责安置马车。
“诶,个位客官快里面请,咱可真有眼光,这里可是全汴梁最繁华的客栈酒坊。保证让您们住的玩的舒服满意!”
听了这话,满脸潇洒,负手大步流星的黎玉庭,额间一缕发丝一扬,嘴角顿时咧开
几步进了门,果然不出所料,一楼的陈设装饰跟外面繁华高大的形象附和,大大小小的酒桌围坐满了人,红色的帷步和栩栩如生的金丝雀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鸟挂在顶上,真真是百鸟聚集。
中间一张巨大的镶丝刺绣红地毯铺在舞台上。
几个唢呐匠端坐于上随着动作,唢呐声声入耳,如鸟,如凤,如雀的各种鸣叫,和谐中又透着股惊艳。
本来疲惫的身体,顿时也被唤醒
黎玉庭股掌叫好,引得近处的几座上的人回头看他。一行人站在门口挡着光亮
小二趁机寻了机会,问是否要用饭,现下正是晌午,早到了用饭时辰
还没等开口,小鱼就捂着肚子,半靠在黎清身上,诺诺得开口说
“饿了。”
黎清莞尔一笑:
“那就用饭吧,刚好这百鸟朝凤难得一遇,之前只在《天下录》上看过,没想到今日有幸得闻。”
黎玉庭也朗声同意,一行人也热闹了起来
开了两桌,侍卫们一桌,她们几人一桌,这一路上护卫们尽心尽力,不仅是因为黎家吩咐,更是因为这两个兄妹主子,和善亲民的性格让他们肝脑涂地。
刚刚三口饭下肚,台上的乐声骤停,黎清可惜抬起头,张望上面,意犹未尽。
这曲子也是怪诞,戛然而止来得突如,也不给人寻思的品味。那几个唢呐匠也同曲子一样,匆匆下了台,从始至终都没见笑容,听说唢呐匠自来是自命清高,不屑一顾的性格,果不其然。
“各位客官,各位常客,今日的百鸟朝凤已经结束,相信各位都还意犹未尽,无妨!接下来还有大戏!那便是每月一次的斗诗大赛!凡是最后获胜者,方可得了咱百鸟朝凤花楼头牌暖娘!”
台上的人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雷霆般的掌声。
唯独她们一行不明所以,黎玉庭倒是跟着起哄,还拍了旁边人的肩膀问:“哎,这暖娘是谁啊?”
那人皮撇他一眼,有些不屑“暖娘!那可是全汴梁最美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闻见过的人说,那身段,那美貌恐怕天上的神仙都比不得!”
黎玉庭侧着的耳朵一竖,两眼也同那形容的人一同亮了起来。
黎清看着他,无奈勾着唇摇了摇头。
“少爷!咱们是来歇脚的,可不是来游玩的!”
连小鱼都不由对他嗔鼻
黎清更是懒得白他一眼
此时台上由一位侍从端着一个巨大的青花瓷瓶上来,那瓷瓶上插着一只鲜艳的红梅
仅独独一只,却与那青花瓷瓶相映成趣,自古梅花不与绿叶欢,只见梅花不见叶,小下青色相称,也是圆了花叶同现的美意。
汴梁在北,南边的梅花早就谢了,而汴梁花开的正艳,这天下四方,果真妙哉。
果然,不出所料,那台上的人便公布了本次诗会的主题——梅花。
黎清低头用饭,刚刚本就没吃几口,四周的人都用完了饭,反而只她和小鱼像个傻大姐,忙着扒饭。
对于这种诗会,她看看热闹就好了
自古“咏梅”不再其数,咏花的更是不少,牡丹风流鬼,芍药尽良时,梅花带春归……
台下纷纷热议起来,落落不觉的人开始斗诗
“横玉声中吹满地,好枝长恨无人寄”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
等黎清终于饭饱,抬起头看时,场上以无几人,让她没想到的是,黎玉庭什么时候也加入其中
这小子!
黎清摇头,刚刚虽用饭,但心有二用,他们说出来的诗个个都是名人大家的千古绝句,后面肯定还有很多准备,这小子不务正业,估计比自己改差,还想跟人家拼?
出乎意料,黎玉庭尽然跟最后的三人,还在角逐
“今年对花匆匆,明年对枝重重”
到了黎玉庭,果然哑然,说不出来
身后的几个侍卫也都是江郎才尽,帮不了他帮,小鱼看他着急了两眼钴溜溜一转,偷偷过去拉了他衣角
等小鱼回来落座
黎玉庭顿时开口“草秀故春色,梅艳昔年妆”
黎清看着他得意一笑,摇头看着小鱼,傻丫头何时还会咏诗了?想必是先生教的吧。
想到先生,他,
好像很喜欢梅花吧,小时候他的房中一到冬季,就插着梅花,不时还会对花咏着她听不懂的词句
这一轮,将两人纷纷击败,场上仅仅剩下玉庭和另外一人。
她看着紧张不已的玉庭,嘴里掩饰不住想笑,此刻慌神了吧!
“醉卧一顾香思,竟见有情人采”
伴随着从胸前出来的自信男子声音,她一惊抬头去看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粗布麻衣,头发微微蓬松那张脸却异常干净,双目炯炯有神。
不是先生!可怎么会知先生作的诗?
她疑惑着盯着他一动不动,穿越无数人群,想要一探究竟。
可却没有结果,那张脸虽俊朗她却认不得
黎玉庭慌张不已,偷偷回头看有没有人能帮他,可没人在理他
等看到出身的黎清,嘴里就不停掩饰着叫她
“表姐,表姐!”
其实黎清没有听见玉庭的声音,只心里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猛的站了起来。
吓得玉庭瞪大双眼
“众芳零落映西窗,暗香疏影人不归”
一句作罢,众人顿时静谧,屏息凝视
她看着他一动不动,双目飞快捕捉他眼里闪过的惊讶
果然,他不在说话,等了片刻,他拱手相让
“姑娘高才,在下服输”说完,他转身而出。
黎清转头看着他行至门口的背影
“公子,等等!”
她追上去,走近到道:“是公子赢了,我本未参赛,只是对公子说出的诗句十分感兴趣,所以贸然插队”
她恭恭敬敬开口,言语恳切
那人转身低头看她一眼,眼里有惊艳闪过
虽有帕子遮面,那双真切的双眸格外美丽,勾人心魄。
对方态度恳切,他也不会刁难
拱手谦虚
“姑娘承让”
“敢问公子大名?”
“谢三郎”
“敢问公子可识顾沉一?”
“……”
她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却得到他的沉默,
谢三郎,她勾唇一笑。
不顾黎玉庭的遮拦,把那见花魁的资格给了那谢三郎。
她看的出来他很想得到机会,既然他有所隐瞒,她便施恩于人,看他说不说!
等进了房,玉庭都在后面叽叽喳喳个不停,黎清也懒得理他,关了房门,将他隔绝在外。
终于清静,她长叹一口气,眼下该好好休息一下,等着那谢三郎了。
梅花有凛寒的习性,汴梁过了午后就开始阵阵冷意袭来,梅花暗香浮动,孤芳傲世,
那谢三郎,身上有一股淡泊清雅之气,让人深感寂寥,是他那副打扮掩盖不了的。
伴着窗外的微风,她不知何时断了思绪,沉沉入睡……
窗外梅枝摇曳,占尽风情不等月黄昏…
一月之久,仅一年的一小份,其实又不算久,只是对于远隔千里的京都皇城来说,格外漫长,如云雨楼台转换,追风月千山。
天色昏沉,朱台深深,离国的使臣离京以有大半月
刘暮坐在盘龙皇椅上,半手支着下巴,听着殿上那抹明艳的人如芳吐露
“陛下,那离国公主如今还是疯疯癫癫,不肯让人近身,眼看推迟又推迟的日子又到了眼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他抬了眼角,努力温柔着声音,看着他的贵妃
“兰儿辛苦了,朕知道这段日子为了离国公主的事情你操劳许久,既然一时安顿不下来,那便再往后推吧。”
兰贵妃一听,抬头准备开口
刘暮不给她机会继续
“天监司说三月初六是个好日子,那边定在那个时候吧。”
“三月?可,还要等一个多月啊!”兰贵妃凝眉忍不住问
刘暮明显不愿再多说,只轻笑
“怎么?贵妃还有高见?”
此话一出,她还哪里敢在反驳,皇帝容忍离国的公主这样造作,不顾皇家的面子,她怎么都想不通缘由。
只能作罢,进退有度她才能稳住脚跟,她父亲寻回公主立下大功,她未来的路只会锦绣万里
出了乾承殿,她看着面前的广阔玉阶,抬了脖子,心里是充满自信的坚定
武纯熙!你就好好看着吧,刘暮和皇后之位,我早晚得手!
……
兰贵妃走了片刻
林海从皇帝后面的玉屏风里闪身出来,他眼角闪过,那人桌子上铺着的画像
那是娘娘初入凤鸾殿时,作的画,请的是宫里最有名的画师
他在皇帝身边负责护卫,他记得,那时娘娘和陛下端坐在凤鸾殿的亭前,
身后是大片的梧桐,他们笑的格外美好,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陛下笑的那么温柔甜蜜,那种入骨的疼爱,他看的真切
林海看着坐上出神的皇帝,他跟了刘暮整整十五年,看过他无数情绪变化,外人面前他从来控制得很好,但对于娘娘永远有最多的无法控制。
最后伤得遍体鳞伤,可还是放不下,即使娘娘说不爱他,恨他,对他下手,抛弃他,他都会原谅!
殿里烛火微晃,寂静无声,林海不知站了多久
才听他开口
“她到汴梁了?”
果然,开口最先是关心娘娘,林海也早已习惯,拱手说到了
他了然,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