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此刻与老童还纠缠在一起的,是一名身形高挑的白衣人。
西陵毓原以为,赫成瑾请来的“大夫”或许也是一位好脾气的长者,而方才听那一吼,她又以为是什么脾气暴躁的大汉。
但面前这位白衣人,年纪似在三十岁上下,神情之间却充斥着活泼,使得他看起来又显得年轻了几分。
如瀑的长随意披散在脑后,长袖随风轻扬,这样一个人,当真可以用“丰神俊朗”或“玉树临风”来形容。
而在直觉之下,西陵毓更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曾见过。
见赫成瑾走出来,白衣青年才露出笑容,松开了老童,迎着赫成瑾走上前去。
“好你个赫二,这儿当真是你买的宅子?”
随着笑容绽开,他的眸子里仿佛能映出璀璨星光,直令人眼前一亮。
赫成瑾耸肩,一下扯到背后的伤口,不由龇牙咧嘴,“我已在这儿,还能有假?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敢这样贸然叫你出来。”
白衣青年摆摆手,“你我之间何须客套,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嗯?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到后面的西陵毓身上,脸上的笑容倏然收起。
西陵毓一阵愕然,甚至她感到错觉,这个人对她有莫名的敌意?
赫成瑾正要走向白衣青年,见此情景也不由意外。
他回过头和西陵毓四目相对一眼,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又转向白衣青年,拱手道:“长容兄,若非不得已,小弟也不敢打扰你”
他回身介绍,“这位是夏侯三姑娘,受武定侯之托要救一位重要证人,还请千万相助。”
白衣青年从鼻孔里出轻轻的哼声,“武定侯?他与我有何干。若是你不需我为你治伤,我便走了。”说着当真转身。
“时兄!长容兄!”赫成瑾大惊,连忙拉住他的衣袖,“此人伤重,如不能及时医治,将来一双手便废了。”
白衣青年懒懒一抬眸子,又垂了下去,声音依旧冷淡,“那又与我何干?”
“你”赫成瑾真是又气又疑,他竟从未见过这人如此固执,也如此不可理喻。
正待再劝,背后传来西陵毓淡淡的声音:“罢了,赫将军不必再强人所难。敖大哥的伤我会想办法,我这便带他走了。”
这两人都突然各自撂挑子,赫成瑾霎时火气上涌。
转头见西陵毓当真要返身进屋,他急得叱道:“你站住!你带他去哪?是带回武定侯府气得侯爷再病,还是带回府上惹人说闲话?”
西陵毓当真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这人竟然敢吼她?
赫成瑾也顾不得其他,折返回去拦在房门口挡住西陵毓的去路,厉声道:“现在,敖善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必要他安然无恙!”
他激动得脸有些红,“谋害华英郡主和广阳王的凶手还没找到,我不会放弃任何线索,姑娘且放手离开罢,但我,必要治好敖兄!”
看着面色激动的青年,西陵毓心中的惊讶一重叠一重,全然没有办法平息。
他是说他在追查她的“死因”?
西陵毓有一瞬间的迷茫,原本被吼的怒气倒也散了。
她与赫二何曾有过这般深厚的交情?
知道她的“死”后,伤心的是外祖父母和哥哥,甚至连她的未婚夫齐王,明知她已死,却还有闲暇去遮掩他外祖家的腌臜事。
难道是因为赫二太过心善么?
他能为了报答嫂子夏侯薇的恩情,便对其侄女夏侯斓多加照拂若以此推论,他难道是为了报答她的“恩情”,才会执着地追查她的死因?
郡主这下真的迷糊了。
根据能回想起来的事她似乎并未对赫二施什么恩啊?
去年在东海,她可是时常对他甩脸色,还常有责罚呢。
一口气说完上面那些话,赫成瑾也终于冷静下来,看着面前错愕的少女,他腾地脸红了。
他怎么对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了这么大的火?
这件事说到底,和三姑娘根本没有关系,她乃是出于好心,才为武定侯分忧、照顾敖善。
而他做了什么他竟然对着这样心怀善意的三姑娘大吼大叫!
“我”赫成瑾讷讷地道,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让开了房门,“抱歉,三姑娘,我只是救人心切”
西陵毓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经过一番考虑,郡主终于在心里拿定了一个主意:
这小子的解释都是掩饰!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在掩饰什么
不然,这人干吗非得辛辛苦苦追查她的“死因”?
二人默默地对视片刻,又默默转开了视线。
“怀玉,你说的是广阳王?你要我救的,是广阳王?”白衣青年终于找到机会插话。
赫成瑾如蒙大赦,转向白衣青年连连点头,“长容兄,是广阳王府送嫁队伍中仅剩的一名侍卫,如今被人毒哑还废了双手,万望你出手相助!”
白衣青年沉吟着,脚下却已经走了过来,抬眸看了西陵毓一眼,默默地径直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一眼,看得西陵毓也是郁闷非常。
方才这人不是还口口声声“与他何干”么,怎么听到和哥哥有关,又这么热情了?
她退到院子里,向马车夫问道:“老童,你究竟是从哪儿请来这么一位?”
老童也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姑娘,以后可别再折腾老奴这把老骨头了,这位钦天监监副大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呀!”
“钦天监?”西陵毓扶额。
京城里果真高人云集何时钦天监的监副都能兼任太医之职?
也罢,既然已经答应了赫二,西陵毓也向老童和被赶出房间的菲儿交代道:“你们父女俩也把今日的事儿烂在肚子里,什么钦天监副的,只当没见过,明白?”
菲儿一家都是夏侯氏的家生子,正是因此,西陵毓今日出来才挑了菲儿的父亲老童驾车。
童氏父女齐齐鸡啄米似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