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日里才见过的人,这时候怎么就躺在床上,一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孔变得铁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夏侯迁呆立在原地,片刻后才发现西陵毓正坐在床沿为何号着脉。
顾大夫进了门,见西陵毓这模样也愣了愣,上前客气地道:“三姑娘,这儿就交给老夫罢。”
西陵毓闻言起身,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收回手,微笑着欠身退开。
巧合太多,也就不是巧合了。
这位何先生,被她才请进府数天,一直相安无事,还凭着自己的学识逐渐取得了夏侯衡和冷氏的信任,正是前途光明之际。
怎么突然就被赫安颜指出疑似人贩子?
而且就在同时,这人怎么就突然犯病了?
西陵毓和赫安颜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即便还存有部分夏侯斓的记忆,也并不影响她以旁观者的冷眼看待这一切。
行军打仗久了,西陵毓多少会了一点粗浅医术,方才号脉,只觉得何脉象紊乱,确是有病在身。绝非假扮。
或许是赫安颜心机深沉,又或许是何的同谋杀人灭口
再者,便有可能是另有其人挑拨何与府中众人的关系。
“啊哟,怎么会这样子的?”厉氏总算挤开了门口的贾嬷嬷和丫鬟们,进来看到这情形,不由掩唇惊呼。
莫老夫人横了她一眼,“大晚上的,你过来做什么?”
厉氏赶紧面不改色地赔笑道:“祖母,孙媳方才正在自己院子里散步消食呢,听着动静,还怕是五弟房里出什么事了,才匆匆赶过来的。”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莫老夫人也无话可说了,慢慢平息了情绪,转头往门口走去,丢下话道:“老顾,这儿交给你了。”
“老夫人放心。”顾大夫一边看着病,一边得空应了一声。
他看完左手又换右手,不忘把何的眼皮撩起来看看,拈须沉吟了一阵儿。
不经意一回头,顾大夫却发现西陵毓、夏侯迁和厉氏都还在屋子里,齐刷刷都盯着他,差点没从座椅上摔下去。
眼下莫老夫人和贾嬷嬷已经先走了,厉氏说话就没了忌讳,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样,他是装病么?”
顾大夫又愣了愣,硬着头皮道:“回大少奶奶,何先生确是患病,这点毋庸置疑。”
厉氏心里一阵失望,斜了西陵毓一眼,又继续道:“但也不能洗清他的嫌疑:若真是人贩子,他在这时装病,便是错杀也不能放过。”
顾大夫咋舌,良久才颇为无奈地道:“少奶奶,何先生病在脑子,恐怕是久而有之,定不是突然患病的。”
“病在脑子?”
厉氏霎时脸上阵红阵白,忽然灵机一动,“三妹不是有一手精妙的按摩之术么?能够把武定侯抢救回来,何先生这病应当也不难罢?”
西陵毓冷冷瞥了厉氏一眼,看来这个大嫂是决意要把此事往她身上扯了。
顾大夫诧异地看了看西陵毓,“按摩?倒是可以试试三姑娘不妨一试,先让先生醒过来才好。”
“好。”
西陵毓答应得爽快。
夏侯迁不禁有些期待,上次三妹替他解决武定侯世孙的麻烦事他便听说了三妹的按摩之术,只是一直没机会见识。
他盯住三妹。
厉氏同样好奇且紧张地看过来,若这三傻子胆敢糊弄大家,她一定当场拆穿,叫全家人都来看三傻子的笑话。
西陵毓上前,简单净手过,十指箕张,没入何的浓密发髻之间。
夏侯迁一下屏住呼吸。
母亲虽然早逝,却把这份按摩手法传给了她的陪嫁丫鬟,尔后又转授给西陵毓。
根据那位嬷嬷所说,首先最重要的是认穴,接着才是灌输内力,手劲不能大,全靠内力影响之。
西陵毓内力还没练回来,效力自然大打折扣,一直摁压了许久,直至额头沁出微微的汗珠,床上的人还没任何动静。
厉氏嘴角的笑意简直要藏不住了,“咦,三妹就是用这种办法令武定侯康复的?是不是上次歪打正着,还是误打误撞,之后去侯府还是得多练练,可别丢咱们夏侯府的脸面才是啊?”
夏侯迁也不由失望了。
旁边的顾大夫真恨不能把耳朵堵起来。
虽然名义上厉氏算主子,可摊上这么个主子,只怕每日都希望自己变成聋子!
西陵毓咬牙,把现在身上仅剩的微薄内力全部催动起来。
“长容”
终于,一道低低的声音响起。
“先生醒了!”
夏侯迁欢喜得好似是自己大病痊愈了,马上跑过去扶住何的胳膊,“何先生?您还好么?”
床上的人悠悠睁开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头上的屋顶,良久转过头,和夏侯迁四目相对。
夏侯迁心里一喜,正要再问话,何却似乎根本没看清他,忽然一把抓住夏侯迁的手腕,继续喃喃道:“长容听话”
西陵毓眉梢一挑,她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夏侯迁当真是郁闷,一边努力试图挣脱那双手,一边咬牙道:“学生是若乔,先生!您弄错了!”
“若乔?”何一下怔了,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疑惑地落在夏侯迁脸上,“长容呢?长容跑去哪里了?”
夏侯迁简直要气死了。
他转头向西陵毓低吼道:“这个‘长容’是谁?赶快找过来,不然这先生都要魔怔了!”
西陵毓一愣,“我怎么知道?”
“莫非是他的同伙?”厉氏的尖嗓门及时响起,“啊哟真是可怕,现在竟然在呼唤同伙!咱们就该把他连夜扭送去顺天府衙门。”
说着就往外面走去,扬手叫来三个大块头的家丁,指挥他们去把床上的人架起来,准备带出府去。
因夏侯迁还半跪在床边,其中一个家丁粗鲁地把夏侯迁拉到旁边,另外两个径直把床上的何拖了起来。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夏侯迁跌坐到一边,又赶紧爬起来,急得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