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成瑾直到走出了好几步远,才发现西陵毓没有跟上来。
他赶紧退回到她身边,“怎么了?不高兴吗?”
看脸色,阿毓应该是不高兴的。
西陵毓站定脚步,冷着脸抱臂,“你姐夫究竟是做什么的?难道就成日里好打听别人的私事?”
“有这事?”赫成瑾愣住了,尔后不由失笑,“大约是有些痴病,因为他本是”
“不是‘有些’,而是当真有痴病。”一个女声毫不客气地插了进来,打断了赫成瑾的声音。
西陵毓略一偏头,就看到一名少妇款款走来。
平心而论,这名少妇的容貌不算太美艳,甚至可以称之为“平庸”,但胜在气质温婉、眉眼之间都是和气。
因此,即便是说出刚刚那句似乎带着怨气的话,也并不让人觉得她咄咄逼人。
“阿姐,瞧你说的。”赫成瑾回身,赶忙伸手扶住她,“脚下仔细些,别摔了。”
赫金芸抬手在他脸颊边一捏,笑道:“到底是我当娘还是你当娘?再说,我可这是第三遭了,朝廷的事你懂,生孩子我可是比你懂。”
一番话说得赫成瑾脸上有些臊,手上仍是不肯放松,“姐夫照顾你半天了,这时才得空去写书,我便接替他。”
提起丈夫,赫金芸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只是嘴上仍然半分不让,“他只老老实实印书、卖书便罢,若自己写书,是决计没人看的。”
写书?
西陵毓心中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赫成瑾见姐姐只顾着和自己说话,连忙强行打断道:“好了阿姐,你也别老站在这,阿毓都被咱们晾在这好久了,还不快进去。”
赫金芸看着他笑,直笑得赫成瑾浑身不自在恨不能抓耳挠腮,这才算放过了他,向西陵毓点点头,“县主请进吧。”
这位赫三姑奶奶倒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似乎很有些泼辣西陵毓暗自腹诽,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进了内院,赫成瑾虽手上扶着赫金芸,仍偷空回头对西陵毓笑道:“听说姐姐又有了身孕,我便把姐姐和姐夫接来京城府里住,这样偌大的府,才算能有点人气。”
他这样着急解释的样子,只让西陵毓觉得好笑:难道他觉得自己会阻挠他么?
她也是有胞兄的人呐。
若不是因为现在不能公开身份,她也早和哥哥住到一起去了,只是怕不知内情的别人乱说闲话罢了。
赫金芸一路没有说话,心里却直犯嘀咕。
以前因为大嫂的缘故,她也是经常见夏侯斓这个小丫头的,这么多年,怎么怀玉会对这个小丫头动了心思?
虽然,这丫头的确变化很大
三人进了屋,各自入座,知心麻利地端来了茶,又特意给赫金芸一杯参茶。
赫金芸抿了一口,等知心退了出去,脸上的淡淡笑容收起,眉宇间染上忧色。
“原本不应在这儿打搅你,但现在娘仍然下落不明,我也不敢回家去,只怕会被兰氏扫地出门呢。”
听到这称呼,西陵毓莞尔。
这位阿姐倒是实诚,嫁了人自立门户,就不再敷衍过去的那些表面亲情。
赫成瑾气定神闲,“娘没事,阿姐放心。不过是兰氏想保住她的宝贝孙子,于是把娘扣着作为人质罢了。”
赫金芸轻呼:“人质?哼,什么孙儿,拿不上台面的破落户家女儿,谁知道干不干净,为了这么个女人竟毒死大嫂呸。”
赫成瑾向西陵毓歉意地看了一眼,忙给赫金芸顺气,“好了好了,别气坏了身子,这是最要紧的。”
但这份气恼不是说消就能消下去,赫金芸握住弟弟的手举到面前,笃定地道:“怀玉,一定要把娘找回来,然后咱们和他们彻底划清界限。”
赫成瑾的脸色凝重,“那是一定的。”
“‘一定’什么?你们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爽朗的笑声远远地从门外就传来了。
等到人走进来,西陵毓定睛一看,的确是早上见到的书生不假,只是换下了那身满是墨渍的衣裳。
见到坐在一边的西陵毓,书生眼前一亮,但没有像早间那般“肆无忌惮”,只是跑过来一拱手,“草民康旬见过县主,早间得罪,还请县主宽恕则个。”
“你当真在外惹事了?”赫金柳眉一竖。
康旬给西陵毓行礼完,赶紧跑回妻子身边,帮她揉肩捏手,笑道:“没有没有,只是遇到了不怎么通情达理的家伙,险些挨了顿打。”
趁着这小夫妻二人说话的当儿,赫成瑾悄悄摸到了西陵毓身边,小声道:
“姐夫开的‘琅书斋’,做点小生意,阿姐有时也帮他打理。只是他太不拘小节,平素穿着打扮忒不讲究,别人就都当他是好欺负的书呆子”
“怀玉,我可是听到了。”康旬转身,伸手向赫成瑾一指,“背地里别说人坏话,早晚你也得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赫成瑾赶紧抬手在面前扇了扇风,“是是是,以后再也不这么说了,等姐夫何时写书出名了,肯定会找我秋后算账的。”
说完,和赫金芸一同笑了起来。
看他们笑得开心,西陵毓心中也松快,忍笑道:“难道就是那本大越风云传?”
赫成瑾好容易止住笑,惊讶地道:“阿毓,你连书名都知道了?我们还都蒙在鼓里呢。”
他摇头晃脑地道:“从这名字来看,应当是能大卖的书。”
赫金芸掩唇而笑,“得了吧,若是没有梦华纪支撑着,这书局早垮了”
“梦华纪?”西陵毓大叫一声。
其余三人都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她。
西陵毓拍了拍额头,怪不得她觉得“琅书斋”这名字如此熟悉,不正是刊印解远客梦华纪的那家书斋吗?
“是了,我竟忘了这事!”赫成瑾拍手,看向康旬,“姐夫,阿毓可是极其喜爱梦华纪的,你不是同解远客是好友么?”
“什么?好友?”
西陵毓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