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远”因为顶着一张人皮面具,脸色看起来并未有太多异常,心中却暗暗道了一声“果不其然”。
知道这个解远客身份的人看来并不算少,目下可得小心应付。
他对夏侯进怀疑的目光视若未睹,只冲康亟淡淡一笑道:“康兄所言甚是,这次回去我一定尽快完稿,将新一卷送到令弟手中。”
不料康亟仍是满面愁容,“可是,长念兄,你此番新卷拖太久了,舍弟已经愁得几宿无法合眼,甚至担心你遭遇不测!
“按惯例,每次你会先寄前三分之一给他过目,让他知道你这卷写得如何、他也好筹备如何为你宣传。
“可眼下早过了约定时间,你还什么都没给他不行,既然这次正巧遇到你在这,若是拿不出前三分之一的手稿,我说什么都不会放你走。”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毫无破绽,西陵毓在一旁苦苦忍笑。
到底是夏侯远本尊亲自捉刀,这番谎话除非康旬本人到此,谁都听不出这都是一通胡说八道。
就连康亟说这话时也心里有些发虚,若不是这话由夏侯远亲自教他说,他哪里知道弟弟和解远客之间竟然有这么麻烦的交易方式。
他在心中默念:这是解先生自己所说,与我无关,这些定然都是真的
听完这些话,“夏侯远”嘴角抽搐,一时也吃不准这话究竟真假,迟疑片刻后淡定地道:“那好,今日晚间我将前三分之一卷封好了拿给”
正磕磕绊绊地说着,康亟忽然起身走近,严肃地道:“解先生,该不会是因为兰世子在这,你连写书都写不下去了吧?”
“夏侯远”怔了怔,抬眸凝视康亟。
这话是县主教的,康亟心里越发打鼓,但仍努力地遏制着心内的胆怯,压低声音道:“你不用太在意他如今他只是拔了牙的老虎,况且他还有儿子在这,他不敢拿以前的事再利用你。”
“夏侯远”定定地看着他,呵呵笑了一声,“好,今日我就把文稿分出来交给你,你在官衙里等着吧。”
康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的谎话是真的过关了?
“那就太好了。话不多说,我就专门等长念兄的手稿了。”
“夏侯远”点点头,目送康亟带着那一群衙差离开,低低地笑了起来。
旁边的夏侯进早就忍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这是作甚?写什么书稿?你连汉字怕是都写不出几个,还想骗过谁?”
但更让他惊怒的不仅如此,“老三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什么书稿,什么新卷李茂!你究竟是怎么打探的消息?”
旁边原“锦绣阁”的李掌柜撇了撇嘴,也不争辩什么,默默低下头。
自从被莫老夫人亲自下令赶到杳平城之后,大公子的脾气就越发古怪,和过去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也更容易爆发,不再像以前那么冷静自持。
李掌柜悄悄叹息一声,凭大公子如今的心态,回京城的希望只怕更加渺茫了。
“夏侯远”冷眼看着夏侯进发泄完,悠哉地抬步离开,“能不能写出书稿,那是我的事,大公子还是消消火气,想着回家后该怎么应付你的好妹妹吧。”
“你”夏侯进捏紧拳头,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几乎要把牙齿咬碎。
出了“怡然居”老远,康亟仍然感觉自己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还是被人从旁边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康典史当真表现出色。”夏侯远忍不住笑道,对着康亟竖起拇指,“这样一来,他们即便不会全然相信,也一定会在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康亟用力拍着胸口,“先前那番话我能理解是为什么可是县主的话我不太明白,这样真能挑起平原侯世子和夏侯大公子之间的矛盾吗?”
夏侯远和西陵毓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夏侯大公子?不。”
西陵毓轻轻拍打身上衙差制服沾的灰,目光深邃地望着官衙的方向。
方才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对方又乔装改扮过,但她很清楚,假扮“夏侯远”的正是一名倭人忍者,而且那熟悉的感觉,她几乎可以确定前世曾经有过交手。
这种级别的诱敌之计,用不上西野平三郎那种级别的忍者,所以她也不太确定究竟是畑氏还是藤氏派来的。
但既然这个忍者并非首脑,对于平原侯府和倭人之间的交易,很有可能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尤其是兰翰阳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背着他的父亲做过的事不算少,倭人对他不信任,也是一个破绽。
她一番老神在在的样子,让夏侯远看得忍俊不禁,压低声音道:“接着你要如何?当众拆穿那个解远客么?”
“三哥,难道你想的只有这么简单么?”西陵毓笑吟吟地看着他,带几分狡黠。
夏侯远疑惑地挠挠头。
西陵毓面上的笑容倏地一冷,“他与倭人勾结,想要置我于死地,这笔账可不会那么简单就算了我们镇守边关、出生入死,为的可不是保护这群吃里扒外的狗!”
旁边的康亟正看着这对仙子般俊美的兄妹二人暗暗感慨,忽然听到西陵毓这话,不由打了个冷战。
自从康亟离开,夏侯进就在“怡然居”内负手来回踱步,怎么想都觉得刚刚的事太过诡异,立即打发李掌柜去找个和康亟一向亲近的衙差来问话。
李掌柜虽然过去习惯了这位大公子的颐指气使,现在却因为受到大公子的牵连被赶到杳平,心里也难免有怨气。
若非回京的希望还寄托在大公子身上,他是绝对不会再像过去那么听大公子话的!
等到回京城了,他一定马上跳到二公子手下去现在三姑娘在莫老夫人面前正得宠,又是封县主又风光出嫁,二房都因此格外得脸,他不投靠二公子还等什么呢?
接了差事,李掌柜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出了门,往县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