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靖佺更恼怒地瞪了易泽一眼。
他难道认不出来那个被刺得血肉模糊的人是他的亲随,还需要这蠢货府尹来教他认人?
好在易泽马上回过味来,恭敬地又道:“以王爷的意思,此事如何处置最好?”
幸亏他的手下听到消息来得快,也及时请来了齐王,不然这么大的事怎么处理都不妥当。
桓靖佺阴沉着脸坐在那儿,半晌后起身往长公主府里走去。
但他很快得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世孙为什么会来?你们不知道拦着?”
桓靖佺暴跳如雷地看着那几个耷拉着脑袋的丫鬟小厮,突然有一种杀人的冲动。
虽然知道自己的确有错,但这些下人们心里直嘀咕:
尉迟世孙说到底是长公主的亲儿子,王爷这话才说得轻巧,哪有不让儿子去看望亲娘的道理?
反正那人都已经死了,世孙也不会知道刚刚长公主做了什么事情。
听到尉迟默前来,桓靖佺自觉不妙,飞快地往姐姐的住处奔过去:刚刚他命人将情绪失控的姐姐暂且软禁起来,也不知是否有效。
但他心中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姐姐突然今晚如此失常、甚至杀人?
匆匆赶到门口,桓靖佺只听得里面高亢的尖叫声依然不停,急忙推门进去。
“滚出去!尉迟兴,你不用来找我索命,你就是该死,那些女人不都是你想要的吗?我给你了,你死了,怎么赖我?哈哈哈哈”
桓靖佺被这话惊得浑身一震,抬眸便看到满脸呆滞的尉迟默,赶紧过去抓住他的手,“言深,别待在这,先让太医过来看看。”
不料尉迟默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漠然瞥了他一眼,继续盯住面前披头散发早已不复往日尊贵模样的母亲。
“那些女人我给你了,你死了怎么赖我?我都给你了”桓元秀嘴里仍在重复着那些话,从头到脚都显得凌乱,似乎已经有些神智失常了。
“言深!”桓靖佺也有些生气了,直接强硬地将外甥拖了出去。
尽管尉迟默入羽林卫受训已久,但到底还是年少,抵不过桓靖佺的大力,一下被拽了出去。
夜风清冷,舅甥二人相对而立,桓靖佺沉默片刻,转移话题似的道:“我们去审问那些丫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用了,我已经都问过了。”尉迟默淡淡地道。
桓靖佺脸上表情一僵。
尉迟默静静地看着他,“晚间,那死了的姓薄的带了一坛酒过来,那些丫鬟都退了出去,后面就不知道了。”
“那么”
尉迟默抬手,止住了桓靖佺的声音,继续声音平静地道:“丫鬟们说最初听到的声音,是二人在互相厮打,最终那姓薄的没力气,这才倒了下去,随后就被刺了数剑,满地是血。”
这平静述说的声音,反而令桓靖佺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而尉迟默的讲述竟然还没停下。
“几乎所有在附近的丫鬟小厮都听到,她一边刺着地上的人。一边嘴里念的,都是我父亲的名字。”
尉迟默淡淡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桓靖佺,“舅舅,您似乎对此事并不意外。您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桓靖佺低低地道,“十五年前那时,我比你如今还小得多,成日里读书习武,只知一日间姐夫突然没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尉迟默清冷漠然的目光,一直下沉的心仿佛一瞬间触了底。
桓靖佺当然记得薄易恒带的酒,他也知道薄易恒带酒是为了和自己姐姐同饮,便急忙道:“既然如此,咱们应该彻查那酒的来历,是否有人在其中”
“舅舅果真是个好弟弟。”尉迟默忽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桓靖佺后面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桓靖佺勉强一笑,“此话何解?”
尉迟默向他笑了笑,也没有解释这话的缘由,直接抬脚往外走出去。
“你去哪里?”桓靖佺失声道。
尉迟默依然一言不发,脚下越发走得飞快。
走出那个压抑的长公主府,尉迟默长长舒了口气,只觉得手心和后背都是汗。
长公主府门外有两辆马车,尉迟默走向自家马车,刚刚掀开车帘,立即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个人。
正是西陵毓。
没想到这种时候见到的竟然是这位表姐,尉迟默表情一瞬凝固,但西陵毓已经伸手一拉,将他拽进了马车。
二人相对无言,片刻后,西陵毓轻轻地道:“希望你不要怪我,毕竟这个计策还是我想出来的。”
尉迟默轻轻摇头,有些疲惫地垂头,半晌道:“能够保住侯府和祖父,已经谢天谢地。”
他刻意避开了桓元秀的话题,西陵毓知晓他心中难过,也就不再继续说了,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马车外又传来赫成瑾熟悉的声音:“没人跟踪,走。”
马车这时才悠悠地开始往前走。
尉迟默垂头不语,西陵毓悲伤地看着他,谁知道竟然捅出了这样大的秘密呢?
舅舅竟然是被自己的妻子、当今陛下的异母姐姐亲自害死,而且是用如此不光彩的手段。
难道桓靖佺当真不知情?
否则,他早就派人将尉迟默制住、不会允许尉迟默如此顺利地走出长公主府。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回到了武定侯府,尉迟默道了一声“多谢”,下车后匆匆往府里走去,没再看西陵毓一眼。
西陵毓下车,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脚步,叹息一声,感到手被人轻轻握住。
她抬起头,对上赫成瑾温柔的脸庞,心中的滔天怒意才平复了许多。
二人一同往侯府里走进去,转过了照壁,西陵毓忽然道:“舅舅是她害死的,这笔账我不能不算。”
“嗯。”赫成瑾只回了这一个字,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二人过来,因武定侯夫妇都不大好了,只得由西陵睿暂时代理一切事务。
看到他们,西陵睿心中感觉也颇为复杂,半晌道:“你们这办法,也实在太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