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我也是陪东南那几位将军来过一二回，他们战事方休，回朝复命，皇上便让我领着到汴梁城转转。

你说汴梁城虽大，热闹繁华，可几个老爷们儿能转到哪儿去？思来想去，我便把他们带到这儿。一来啊，他们指定满意，二来我也乐得个清闲。都各取所需去了，我自然闲得好玩。”

宛陆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呜呜喳喳。听到他的话，青安嗤之以鼻，“听你的口气，还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这男人家的事，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过你可别误会啊，我从始至终，可没做过半点儿对不起颜儿的事！”

“是吗？这我们哪儿知道啊。”

“青安，我看你是闲的。你还是去接应下宋笙吧，估摸这个点，他也该来了。”

闻言，青安看了看卿玉川，见他只是默默坐着，一副隔绝外界的样子。心想这厮也不会被宛陆带偏到哪里去，索性起身出去了。毕竟她可没兴趣听他摆谈那些有的没的。

一出房门，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大厅里此时已是宾客满座，各种各样的来客，大多非富即贵。小厮们忙着端茶递水，还有各色美人倚靠在座椅边，尽显风情。老鸨也在忙着招呼，脸上带着假意客套的笑容，唇色绯红，手中的香帕也挥舞个不停。

此时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场，众人都在下面等待着。调笑饮酒的间隙，还不忘看看舞台后面的阴影处，仿佛下一刻主角就要从那里走出来似的。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欲望和激动，来这里也不知是追寻刺激，抑或消磨时光。

青安扫了一眼，觉得这景象奢靡又荒唐。

沿着来时的楼梯下去，经过三楼的转角时，还听得房间内，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都是出来干活的，难不成你还能高贵到哪儿去？”

“您误会了，沐逸来此只为授艺，不为别的。”

“哼！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贵，今日我点了你，甭管你是男是女，你都必须凡事听我的！”

没走几步，前面房间传来的声响和怒骂，让她犹豫了一刻。

早就听闻挽红楼小倌儿才艺双绝，难道还真有人来此做那等事？还是男子？

青安略一思忖，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响动。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即一个慌张的身影闪了出来。

此时正是一楼观赏歌舞的时候，基本上大多的看客都聚集在了前厅，而这后面的雅间大多没什么人。以至于房间发生了什么，外面都能听得一二。

青安初次见到那人的时候，他面有怒色，即便维持着镇定，还是能看出他眼中的慌张和一闪而过的羞愧。

一件银灰的袍子罩在他精瘦的身子上，怀抱一把长琴，步履匆匆。

看到青安的刹那，他也懵住了。

不过只是一瞬，他的目光瞥过她，眼色复杂，快速从她身边走过。

这时房间内传来怒骂声，具体说的什么她没听清楚，只是看着那男子匆忙离开的背影，她站了好一会儿。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先前他的衣领明显被人扯开过，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两三道抓痕。

这个人，明知这里这么危险，为何还要待在此处？

若是运气差的，遇上那人下回来找茬，很难从中完全脱身了。

走廊上已经空空一片，青安这才想起自己在这里站了很久。

刚要下楼，背后却被人猛地一拍。

“青安！”

*

房间中几人各坐一方，卿玉川左右两边的人，此时都是一脸兴致勃勃。

“若非青安已经成婚，我倒以为她来此寻人了。”

宋玥看了眼她，话语中都是打趣。方才在楼梯间看到她呆呆站在那里，出神望着前方，倒真像个‘失足少女’。

“怎么，还有谁能比玉川更让人流连忘返？”

“宛陆，你能不搭腔吗？”

见两人聊起自己来，青安颇有些无奈，“话说，这挽红楼最近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吗，为何场场爆满？方才我见楼下简直座无虚席。”

“这我倒是有所耳闻，前不久好像来了个色艺双绝的伶人，叫什么来着忘了，反正吸引了大半个汴梁城的男人来此。”

宋笙一面给几人斟了茶，一面说道。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茶杯又被宛陆拿走。

“今日都说是我们几人畅快痛饮，喝茶就不必了。”

宋笙轻笑，“能把这一对儿带到挽红楼，你也是挺厉害的。不怕宛夫人知道了说教你？”

闻言，青安跟他击了个掌，总算有个明白人说话了！

“这有什么，咱们都是光明正大做事。是吧，玉川？”

很长一段时间，卿玉川一直闭口不言，青安早就看出来了。他有心事？

眼神接触间，卿玉川从宛陆眼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想起今日的一切，他颔首应了。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一阵喝彩声，三楼倒听了个隐隐约约。

只见楼下一番歌舞亮相，身段窈窕的舞女挥舞着长长的水袖，应声而雾。个个姿色上乘，舞姿诱人，已是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热闹的开场后，老鸨登台进行了简单的道谢，随即大幕拉开，场上的光线尽数暗了。众人此时却比之前更激动，因为最重头的表演要开始了！这便是他们前来的主要目的。

听得楼下忽然安静了下来，青安正疑惑间，黑暗中是一阵流畅的琴音泠泠传出，似仙宫的音乐缓缓流下，一个个音符敲击着人的心灵。

“貌似，开始了啊。”

宛陆和宋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赞赏。

卿玉川听到这声的时候，倒是更加专注起来。

楼下的种种反应，似乎都说明了一件事——也许现在台上站着的，便是宋钦然让他来见之人。

琴音渺渺，清晰又模糊，明明是台上传出的，却又像来自遥远的天宫。

台下众人一时听得如痴如醉，眼神也炙热着。那人虽身在阴影中，在此时更像暴露在众人眼里。

随着琴音一点点激进，像是打翻了珍宝盘里的珍珠，一颗颗似断线般泄下，发出清脆声响。

青安一时听得入了迷，不禁好奇这背后乐师的真面目。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便见楼下一片幽暗，除了台上的屏风，再不能窥见别的东西。

一串清音后，但见台上渐渐有了光亮，台子中间是一扇精美的屏风，其后一个身影绰约。依稀能看出曲线，却不能窥得真容。

刚开始，她的确以为是先前遇到的那个男子，不过现在看来，倒更贴合一个女子的身形。

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那人的面容也音乐显现了出来。

“非烟，非烟！”

“非烟。非烟姑娘！”

青安心中莫名一跳。

这，便是最近汴梁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