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捧着包袱愣在那里,同时心里又动了气:“钗儿,我可得罪过你?”
钗儿咬了一下牙齿,没好气道:“少奶奶说的哪里话,你是主子,我是奴婢,何谈得罪。”
“既无得罪,为何你说话总是夹枪带棒,从前,我不和你理论。”姜辞的语气骤然加重,“今日你竟敢赶我走,你未免也太蹬鼻子上脸了!”
钗儿心下有些发虚,脸上却强撑着道:“既然少奶奶把话说到这里,奴婢不妨挑明了,这些日子,少奶奶你花了少爷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她气性益发大了,“少爷为了你,卖掉了三家铺子!”
“什么,卖了三家铺子?”
她一直以为夫君只经营一家铺子,没想到……
“对,连同遭了火的那间铺子,少爷手里原本有四间铺子。”
这些话,都是她在心里过过多少遍的,如今说出来却不知觉的还是心虚,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再接再厉,一股恼全说了出来。
“为着少奶奶的病,不仅铺子全没了,太太留给他的宅子也卖了。”
“……”
“这当中固然因为江州军叛乱,更因为少奶奶的病,大夫说了,要想医好少奶奶,需得找一个清静之地休养,这就不说了。”
钗儿越说越顺溜,越说越义愤填膺。
“老太太听闻少爷遭了难,日子艰难,念着他到底是沈家骨血,便有意让他回沈家,只是要少爷答应她一个条件。”
姜辞急忙问道:“什么条件?”
“休了少奶奶你。”
“我并没有犯七出之条,何故要休我?”
钗儿冷笑一声:“沈家可是清贵人家,当年娶了太太是为情势所迫,如何能再让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子进门,少奶奶你怎么不懂?”
“……”
“若少奶奶真心为少爷好,就不该令老太太和少爷再生嫌隙,祖孙不睦,少爷还为此要背上大不孝的罪名。”
姜辞忽然问道:“你这般关心我夫君,莫非你心悦他?”
钗儿未料到她会这样问,顿时呆了呆,姜辞又摇摇头道,“若你真心悦我夫君,为何又口口声声说什么商户女子,我婆婆亦是商户女子,你怎能如此出言不逊?”
钗儿又是一呆,磕磕巴巴道:“是……是奴婢说……说错了话,奴婢对少爷并……无非份之想,只是实在瞧不惯罢了,况且……”
她垂下眼眸,望了一眼她的肚子。
“大夫说少奶奶你阴虚体弱,恐难生养,有道不孝三,无后为大,与其等到被休的那天,不如少奶奶自己拿了银子走。”说完,便狠下心肠推她道,“少奶奶,就当奴婢求求你,你就走吧,莫再拖累我家少爷了。”
“我……”
如果因为她,闹得夫君变卖家产,祖孙不和,倒真是她的罪过了。
“少奶奶,少爷都已经累的病倒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
“钗儿,你在干什么!”
一语未了,一声急促的冷喝传来,向嬷嬷面带痛苦的捂着肚子急急跑了过来,看到姜辞手里的包袱,她已然明白什么,气得脸都黑了。
钗儿脸色一白:“向嬷嬷,我……”
向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钗儿将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向嬷嬷连忙看向姜辞:“少奶奶身娇体贵,让奴婢拿着吧!”
姜辞看了一眼手中包袱,默默递给了向嬷嬷,向嬷嬷接过包袱正要背好,突然又腹痛难忍,肚子咕噜噜乱叫。
她知道必是钗儿下了药,若再离开,又恐钗儿使绊子,遂强忍住,满头大汗对着钗儿道:“照顾好少奶奶,少奶奶可是少爷的命,若有个闪失,少爷也不得活了。”
说着,若有所指的朝着西边一堵院墙旁的高大槐树看了一眼,钗儿顺着她的视线瞄过去,心中一惊,冷汗顿起。
向嬷嬷不再理她,看向姜辞道,“少奶奶,莫要忘了,少爷满心满意的在家等你呢……不行了,奴……奴婢去去就回。”
她还想再说几句,实在憋不住,将包袱往背后一甩,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屁股,飞也似的跑了。
姜辞瞧着她的模样又好笑,又好气,渐渐的,心里蔓延出一种酸楚心疼的感觉。
夫君,竟视她如命。
她怎么能离开。
不管遇到什么难处,只要夫妻同心,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她转头静静的看了钗儿一眼,语气很冷:“看来你的心很大,不如将你放出去。”
“不,少奶奶……”钗儿害怕的哭了起来,“奴婢愿意服侍少奶奶一辈子,只求少奶奶饶过奴婢,不要将奴婢放出去。”
“这可奇了,你既愿服侍我一辈子,刚刚那些话又是对谁说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刚刚是被猪油蒙了心了。”钗儿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当街跪倒在地,抱住姜辞的腿哭求,“求求少奶奶大发慈悲,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就算一头碰死,也不能离开。”
姜辞心中一软,叹息道:“罢了,下不为例,你先起来吧!”
钗儿感激涕零的站了起来,抹了眼泪抽泣几声,再不敢随便吱声了。
过了一会子,向嬷嬷再度返回,没说得上三两句话,腹中再痛,如此几番折腾,回来时,人都虚脱了。
姜辞本来还要去看看铺子,见她拉成这样,只得先抓了药给她吃,好不容易止住,她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姜辞只得将她扶上马车打道回府。
钗儿自知莽撞犯了大错,一路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
夜色渐深,一轮圆月悬于天际。
虽已近子时,天空却是亮的,衬得明月像是云笺纸上落下的一滴泪,渐渐晕染出一圈朦胧的湿痕。
“今日姜辞出门,可是遇见了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