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阁中。

弘始帝脸色铁青，不去看身侧的孙皇后，冷冷地闭着眼：“去看看，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孙皇后知道弘始帝心情不好，好不容易扶起一个凤比翼，又被她借题发挥给害死了，但她并不慌张，恰恰相反，她心里竟有些报复的快意。

凭什么孙家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儿里怕飞了的孙凝霜，说死就死了而凤家视若杂草一般的凤比翼，却像杂草一样散漫无羁地疯长，长成了现在这副刺头的模样？

凭什么？

孙皇后有多疼爱孙凝霜，就有多恨凤比翼，若她没有夺得巧娘子的名头，孙凝霜就不会去挑衅，若孙凝霜不去挑衅，说不定那根箭射穿的就是凤比翼的喉咙了！

一定是这样没有错，孙凝霜是替凤比翼挡了箭才死去的！该死的不是孙凝霜，而是凤比翼，这个小贱人原本就不该活着！

凤比翼这贱人，跟孙家作对也就罢了，竟还要害死孙家的大小姐！这样的贱人，怎么能容她活在世上？卫承影在一旁看着陷入自己思绪的孙皇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事情的发展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孙皇后所做的事，倒也算误打误撞了，孙家忌讳的，只是凤比翼加入到怀王的阵营中而已，也就是说，

只要凤比翼不去帮怀王，那么她的下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换言之，他需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不会帮怀王跟他作对的凤比翼，或者一个死人！

他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替凤比翼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跟凤比翼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凤比翼的印象倒还真是不错，最起码，她比孙凝霜那一根筋的东西可好太多了，而且手翻画也的确很有新意。

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不我助？

卫承影正在感慨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慕颜阁的大门就被人踹开了：“太医呢，太医何在？”

他有些不满地望过去，心道是何人如此大胆，这时候在这里大呼小叫，然而在他看清来人面目的一瞬，瞳孔便缩进了：“三弟？你……你还活着？”

卫宵练的出现，的确是在众人面前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三殿下？真的是三殿下？”

“豫王居然没死？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豫王的英魂归来，保佑我大越？”

“豫王怀中抱着的莫非是凤大小姐？看来一定是豫王英魂归来！不然凤大小姐怎么会得救！”

卫宵练脸色微沉，他现在一颗心全吊在怀中陷入昏迷的凤比翼身上，哪有心思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哪个不长眼的说本殿下死了，滚出来！军中尚且没有为本殿下发丧，你们倒想要本殿下的命？”

孙皇后今天接二连三地遭受到这种毁灭性的打击，整个人都快倒下去了，她哪会想到，今天先是凤比翼夺去了巧娘子的名号，紧接着前去理论的孙凝霜就死在乱箭之下，现在，豫王居然也活着回来了？

她震惊地看着卫宵练，又扭头去看弘始帝：“陛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臣妾听闻，豫王已经战死了，那现在站在众人面前的，又是谁！”慕颜阁里乱哄哄闹成一团，弘始帝也不得不表态了，他眉头一皱，斜了孙皇后一眼：“荒唐，朕几时曾说豫王死了？你们这些人，听风就是雨，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满城风雨！朕懒

得理会你们，你们竟变本加厉了！来人，传朕旨意，若有人再敢诅咒豫王，定斩不饶！”

弘始帝话音刚落，卫宵练已经不耐烦了：“父皇，太医院的医女呢！”

“额，医女呢，医女何在！”饶是弘始帝这样的人精，也被卫宵练呛得够呛，他还在这边给卫宵练兜着谎话，谁知道卫宵练压根儿就不领情？

弘始帝发了话，太医院自然不敢怠慢，从人堆儿里哆哆嗦嗦站出两个身着医女服饰的女子来：“回、回殿下，卑职在此……”

卫宵练抱着凤比翼绕过众人往慕颜阁深处走，一面示意两个医女跟上：“凤大小姐受伤了，过来替她包扎！”

两个医女战战兢兢地跟了过去，而就在此时，弘始帝派去看情况的人也回来了：“回陛下，刺客已经全歼了，御前侍卫和杀无赦正在善后。”

弘始帝颔首，又道：“死伤情况如何？”“回陛下，御前侍卫折三十五人，重伤十七人，轻伤四十五人杀无赦折十一人，重伤八人，伤十九人，刺客共计一百一十九人，已然全歼，至于京中的各位公子与小姐，卑职认不全，还不清楚死伤的是都

是哪位大人的子女，只知贵女死十七人，伤二十三人公子死十五人，伤二十六人。”弘始帝闻言，叹了口气：“此是我大越之劫……着那些没伤到的官员子女先出去认认，看看死了的都是谁家的子女，传令让人进宫收尸，内务府每户拨白银千两，以作抚恤，各家丧事一律由皇家承办，此役

中丧生之人，特赐随葬皇陵。”

侍卫应声下去了，此时卫宵练安顿好受伤的凤比翼，也从内室走了出来：“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朕知道，先压下。等长生园里安定了，朕再找你们兄弟三人谈谈。宵练、承影，出去陪着龙渊一起善后。”

“是。”

“儿臣遵旨。”

卫宵练与卫承影双双应了一声，两人刚要出门，卫宵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皱着眉头分开人群，扶住从里面出来的凤比翼：“不是跟你说了在里头待着养伤？伤还没好，逞什么英雄！”“拜托，我伤的是肩膀和腰，不是腿和脑子。”刚才那两个医女在凤比翼的指挥下，替她拔出了肩上的箭，虽然手法有点野蛮，好在主要的步骤没有错，因此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头有点发晕，神志

倒还清醒，就是站不太稳，“现在这是什么时候？我是个大夫，你让我放着百十来号伤员不去处理，缩在这里装不知道？”

卫宵练叹了口气，轻轻扶着她：“毫发未伤的太医院院使之女都能心安理得地缩在这里，你一个重伤员，就不能见贤思齐？”

“宵练，你……你怎能这样说母后！”身为太医院院使之女的孙皇后脸上腾地一红，卫宵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她这个堂堂大越皇后亲自救人？

“儿臣不过说两句实话，母后怎么就受不住了？也是，在您眼里，只有孙家的小姐才算是人命吧？其他人，跟草芥有什么区别？”

卫宵练淡淡扫了皇后一眼，冷笑一声，回过头扶着凤比翼：“拧不过你……但是你不许动手，指挥他们就是了，听见没有！”

“是是是，我的老妈子……”凤比翼轻笑一声，安心将自己的重量压在卫宵练身上，“不过……未来的夫君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不是早就战死沙场了么？现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借尸还魂？”卫宵练笑了笑，朝她咬耳朵：“回来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