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郎君,明日殿前觐见,莫误了时辰!奴婢这就回宫复旨了。”
宣旨的太监自称姓卫,对着杨浩宣完杨广的旨意之后,再三叮嘱后,才施施然离去。
杨浩躬身相送道府邸门口,直到卫太监车马远去,才转身回府。
“圣上竟然已经到了洛阳!这么短时间内就召见少郎君,会不会责罚你?”崔长芳忧心忡忡的道。
杨浩眯了眯眼睛,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吧。如果圣上要责罚我,直接下旨意就行了,何须把我叫到宫里去。我猜圣上可能是想亲自问问我一些情况。”
“那少郎君如何应对呢?”
“如果是问宇文智及的案子,我不介意踩上一脚如果是其他的,我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如实相告就行了。”
杨浩自信地说道。
在原则问题上,他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相信杨广能公正地看待他的行为。
“好吧。”
崔长芳摇头叹息了一口气。
第二日,杨浩早早的起来了,和穆离在院子中打了一阵拳脚,出了一身汗,沐浴过后,才换上黑白的袍服,以备进宫面圣之用。
少年本就俊朗,一身黑白衣服,更显得英挺不凡。
杨浩也颇喜欢黑白配色,既端庄,又大气,他还记得上次在大兴城入宫,也是穿得这样一身衣服。
“我随你去吧,不然我不放心!”
吃过午饭,崔长芳这样跟杨浩讲。
当然他只能陪着杨浩到宫城城门口,想进宫去,却是需要经过通禀允许才可以。
杨浩掐着时间,同崔长芳和穆离,坐着马车往皇城内行去。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西行,很快就到了天街,然后便到了上次巧遇陆晴清的天津桥。
此时的天津桥,南北两端的四座重楼,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加雄伟高耸,气度不凡。
洛阳宫,又称作紫微宫,正南方的皇城门为端门。
穆离驾着马车,给守门的侍卫勘验过了门符之后,缓缓驶进了端门之中。
皇城之内,各部衙署布置井然,沿着中轴线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宫城的正南门则天门。
杨浩下了马车,与崔长芳和穆离告别,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宫城。
则天门内,有一大片的青石广场,广场周围数十座殿台楼阁,面南坐北,高低相间,沿中轴线展开,尤其显得大气磅礴、错落有致。
太监内官带着杨浩一路穿过小广场,径直朝正前方最大的宫殿行去。
杨浩抬头,远远看到殿上面牌匾上,大大的书写了“乾阳殿”三个字。
殿前的台阶,起码有三四十阶,杨浩跟在引路太监身后,一步步迈了上去。
“少郎君,你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回报圣上。”
那太监朝着杨浩施了一礼,当先进了殿内。
“有劳了。”
杨浩微微拱手,往殿门旁边站了站。
此时站在高出,转身往南城望去,宫墙皆不能阻挡,目光直接越过重重建筑,看到了天津桥,甚至还有更远处的洛阳里坊。
“唏!壮乎哉!”
杨浩不由暗赞一声。
主持营造洛阳的宇文恺真是天才大师,洛阳城景致尽收眼底,心胸也不由开豁起来。
就在杨浩感慨洛阳城貌的时候,身后殿门吱悠一声打了开来。
只是殿内走出来的,不是之前的太监内官,而是几个文臣武将。为首一个紫服老者,腰束九环金带,顾盼间颇有威仪。似乎没有料到有人候在殿外,微微一惊,眼睛淡淡的在杨浩身上扫了几眼,然后才下殿去了。
老者身后的几个官员,也没有言语,眼光拂过杨浩,便不再理会,跟着老者去了。只有其中一个身着绯色朝服的中年官员,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看了杨浩一眼后,低头走掉了。
杨浩静静伫立,目视着官员们离开。
“那个中年官员应该是认识我,不然不会是那种表情。”
一边想着,殿门突然又开了。
“少郎君,圣上宣你入殿!”却是那太监内官回来了。
杨浩收敛了心神,低声应了一下,跟在太监身后,朝殿内走去。
乾阳殿内极为奢华,杨浩抬眼瞧了几下,只见到几个宫女还有太监,并没有看到杨广身影,心中不由一愣。
那太监似乎知道杨浩心中所想,干笑道:“少郎君,圣上在后殿见你。”说罢领着杨浩转了几个弯,往后殿行去。
杨浩哦了一声,紧随在其后,转过一道屏风,来到了后殿。
“圣上,奴婢带少郎君过来了!”
那太监禀报了一声,便退下了。
只见后殿中,杨广正在两名宫女的侍候下,换下了朝服,换上了一件明黄色的便服。在他旁边,随侍的则是与杨浩见过几面的尚太监。
“这尚太监果然得杨广宠信!”
杨浩心中讶异了一声,赶紧上前跪拜。
“臣杨浩,参见圣上!”
“起来吧,不用多礼。”
杨广提了提袖子,目光湛然朝杨浩望了过来。
“谢圣上!”
杨浩起身的时候,眼睛迎着杨广目光看了一眼,便垂了下去,眼观鼻,鼻观心。不过灵敏的识觉仍能察觉到杨广目光并未移开。
目光停驻良久,最后化成了一声呵斥
“杨浩,你可知罪?”
声音虽然不大,但话语厉若雷霆!
尚太监眉毛一抖,不由的屏息肃立,心道果然如此,眼睛也朝着杨浩注意了过去,想看看这少年如何应对。
杨浩一惊,心念急转,深吸一口气,缓缓又跪了下去,沉声道:“回圣上,臣不知!”
跪下的身体,腰板却异常挺直,一双眸子无惊无恐的望向了杨广。
尚太监暗道:“这少年也太蠢笨了!竟然顶撞圣上!”
眼底流露出一丝同情和悲悯。
杨广不怒反笑,冷哼道:“你认为自己没有罪,那朕为什么免了你的职呢?难道是朕错了?”
语气转严厉,尚太监听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杨浩暗道,赌他娘的一把,自己明明没有罪,如果在压力下屈服认罪,反而更让杨广猜忌。当即徐徐说道:“圣上没有错,臣亦无罪”
杨广怔了一下,被杨浩气笑了,骂道:“你这是什么话,到底是朕错了还是你有罪,你给朕说清楚!”
此时的尚太监已经露出了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却听杨浩镇定自若的说道:“圣上,臣在河阳,危如累卵,心知肚明圣上免我的职,是为了保护我,而不是惩罚我!至于我有没有罪,恳请圣上让我一一禀明。若圣上听完之后还觉得我有罪,便是一剑斩了我,臣也无怨言。”
杨广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朕准你禀明,你且说吧。”
“圣上,臣去河阳任上,共带了九名护卫还有一个婢女,经过洛阳、河阳,先后被两次伏击,人死掉,一人重伤,一人失踪,臣亦杀了不少盗贼、刺客,还有河阳县丞吴承贵。若不是臣练武有成,恐怕早就成了皇家的孤魂野鬼。臣在外,代表的便是皇家尊严,来一人便杀一人,来十人便杀十人,臣虽九死而不悔也!”
“杀得好!”
杨广头一次听杨浩诉说当时情况,怒从中来,不由咬牙切齿道。
听了此语,杨浩心中一轻,暗忖应该过了一关,底气上来,接着道:“圣上英明!河阳县丞、主簿勾结匪类,触目惊心,残杀同僚,臣岂能坐视不理!此为河阳盗粮案之始,后面牵扯出宇文智及,臣就难以预料了,唉!”
说到这里,还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
杨广眉头一皱,不置可否,一挥手,“说下去!”
杨浩顿了顿,赶紧道:“是,圣上,再后来的事情,您也知道了,臣身边没有几个侍卫了,便从右骁卫剿匪的校尉中挑选了一个。偏偏那校尉不服气,后面才有了臣去右骁卫当面跟来大将军要人的事情。臣说完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
杨广点了点头,笑道:“来护儿就这么把人给你了?”
杨浩恭敬道:“当然没有!一开始臣都见不到来护儿,他的儿子来整趾高气昂,差点与臣打了起来,那来护儿才鬼鬼祟祟现身。不过若真打起来,来护儿也未必是臣的对手。臣体谅他为大隋建功甚多,而且年老体迈,才忍让过去。”
“哈哈哈”
杨广听到杨浩说的有趣,哈哈大笑,突然一口气没喘匀,大声的咳嗽起来。
“圣上!”
尚太监惊呼,赶紧上前替杨广轻拍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