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靖平日久,从开皇年间开始,一直到杨广即位,曾经为大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皇室宗亲诸王,如河间王杨弘、观王杨雄等,都被杨坚父子慢慢收缴了军权。
而杨坚的其余儿子,长子杨勇、三子杨俊殁,四子杨秀、五子杨谅皆被削爵为民,宗室之中几乎便没有人再能领兵。
天下的世家对此当然是乐见其成,宗室亲王的兵权被没收了,便有更多的兵权落到了他们世家手里,因此君臣之间默契合作,却是各取所需。
直到一年前,杨浩横空出世,缔造了一支骁果右军出来,宗室之中,这才有人重掌了兵权。不过彼时,骁果右军刚刚建立,威名未显,再加上杨浩身份特殊,虽是王子,但连爵位都没有,根本没有被众多世家放在眼里。
熟料杨浩和他的骁果右军,短短时间内,简直比惊雷还要恐怖,震惊了大隋朝野!于是才有了后面世家们攻讦杨浩和骁果右军的情景的出现。
好不容易费了偌大力气,才把杨浩赶走了,没想到太子杨昭却是要举荐杨浩总管河东之地!
“这还了得!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让杨浩成功总管河东之地,镇守太原,岂不是众世家都白忙活了?杨浩离开了骁果右军不假,但是一扭身,却坐上了一个比骁果右军统领更高的位置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打脸众世家了!
所以太极殿上杨昭一开口,便引起了轩然b!
“哼!”
杨广眯着眼,冷冷望着殿下群臣百态,心中冷笑不止。
不过,这一次,太极殿上没有再次出现君臣对峙的局面,众大臣刚刚被皇帝斥责过,怎敢轻易再捋虎须!
贺若弼脸上阴晴不定,却是想和宇文弼、苏威等人一起站出来反对,不料却被高熲不动声色摇头制止了。
就在贺若弼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高熲却是上前一步,对金殿上的杨广开口了,他非但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对杨浩大加褒奖,愣是将金殿下面的众大臣看傻了!
杨广也有些意外,不由多看了高熲两眼。只见高熲神情坦荡,丝毫没有作伪的样子,倒像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杨昭同样惊讶望着高熲,若有所思。
“秦王杨浩是有些才能的,他带领的骁果右军众卿家也有目共睹,朕觉得,让他镇守太原正当合适,不过”
说到这里,杨广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话音一转,继续道:“不过杨浩素来大胆妄为,虽有些能力,但是办事不够稳妥,让他镇守太原没有问题,但若是总管河东之地,朕却有些不放心。不知高卿有没有合适的总管人选?”目光一下子又落到了高熲身上。
高熲神色不变,恭敬道:“回陛下,老臣觉得唐国公可以胜任总管之职,以他为主将,辅以秦王,河东之地当万无一失!”
金殿之下,李渊闻听高熲此言,心中大喜,谁想到竟然是虚惊一场!
果然杨广朝李渊望了过去,说道:“唐国公的才干,朕自然是知道的李渊,你告诉朕,你可愿意替朕总管河东之地?”
李渊深吸一口气,忍住内心的兴奋,沉声道:“臣但凭陛下差遣,自无不从!”
杨广笑道:“好极!你若去河东,朕当然放心!不过,眼下却是有更重要一地需要你替朕把守”
李渊一呆,下意识道:“哪里?”
“陇西!”
杨广忽然声音高了起来,“陇西吐谷浑余孽犹存,西北不稳,李渊,你便替朕去镇守陇西吧,保我大隋西北边疆无忧可也。”
李渊简直像坐过山车一般,心情忽高忽低,本来刚刚爬到了山头,这时一下子又跌进了谷底,只是面对皇帝杨广,他不敢表露内心的失落,只好装出愿意的样子,恭敬道:“臣领命!”
杨昭趁机道:“既然父皇派了唐国公镇守陇西,儿臣还是觉得秦王杨浩可以兼任河东总管之位”
“你不必说了,朕心中有数!”
杨广摆手打断了杨昭,“若是杨浩领了河东总管,不知道会把河东搅成什么乱局,朕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长孙晟对突厥知之甚详,经验丰富,由他来任河东总管再合适不过!众卿以为如何?”
贺若弼等大臣闻言不由一愣,心想虽然李渊被否决了,但好歹河东总管之职没有落在杨浩头上,而且杨浩还曾经杖责过长孙晟的儿子,还敲诈了不少钱财,正好由长孙晟牵制杨浩,倒也是个能接受的结果,因此齐声道:“陛下英明!臣等无异议!”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最终杨浩上任太原留守,长孙晟任河东总管,总管河东数郡之事,而李渊则被派去了陇西郡。
长孙晟被擢升为河东总管,相比之前的官职,却是极大的提拔,让人有些惊讶。李渊虽然没有如愿镇守太原,被派去了略有些荒僻的陇西,但是李家却是出身自陇西成纪,本就是李家崛起之地,倒也算勉强可以接受。
等到圣旨下达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张灵姝和陆晴清早就从杨浩那里听说了消息,所以并不意外。
秦王府其他人则喜忧参半。
如王绍等王府侍卫肯定是希望建功立业,杨浩外出上任,他们自然要跟随,当然心中欢喜。而小鸾等婢女却是有些失落,她们知道杨浩不愿意大张旗鼓,说不定就像上次去骁果右军一般,身边都不带家眷,他们便要分别一段时间了。
只是小鸾的担忧,很快就变成了多余的。
大业三年,二月十七日。
杨浩自大兴出发,启程前往太原赴任。而张灵姝、陆晴清与诸婢女皆随行,不但如此,杨湛、闵珠儿、小道玄、丑奴等人也一个都没有落下。
热闹了几个月的秦王府,忽然一下子再次变得冷清了,杨湛的生母郑氏百感交集,虽然不舍的杨湛远行,但她也知道如今杨浩为秦王,又有偌大的本事,杨湛跟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才忍下了母子分离之苦。
比起与娘亲分离,杨湛心中更多的却是兴奋,他还是头一次跟随大兄远行,当然觉得新鲜,而且一路上还有闵珠儿陪伴,陌生未知的太原便一下子变得有趣起来了。
小道玄自从认了杨浩做师兄之后,一心一意跟随着杨浩,自然也要前去。
杨浩临行前,进宫拜见过杨广和杨昭。
杨广板着脸,神情严肃,却是一再警告杨浩,到了太原之后切莫胡来,免得坏了大计。杨浩自然全部应下。
杨昭倒是笑着嘱咐了一些话。
如今太子的身体一天天变好,虽然之前大病有损元阳根基,但是如今看上去,已经不再那么孱弱了,身体气血在增强,照小道玄所言,长此以往,寿命延长十几载绝非不可能。
杨浩当然替他高兴。
放下了这块心病之后,杨浩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忍不住再次隐晦劝谏杨广暂缓对高句丽用兵,只可惜杨广却说,兵戎国之大事,战备已经启动好久了,只待四五月份辽东冰雪消融,便可大军出动,一举平定辽东。
杨浩见杨广意甚坚决,暗叹了口气,便不再劝。
好在他记得历史上的杨广并非是死在征辽东途中,所以并没有太过担心。就算征辽东失败,也不过是损失些将士和国力,算不上伤筋动骨。
除了拜见杨广,杨浩还去见过五叔杨谅。
杨谅从上次生病之后,身体一直没有好转,卧床不起,形销骨立。见到杨浩来看望他,精神好了许多。
杨浩让小道玄探查过杨谅的病,小道玄却是摇了摇头,小声说杨谅大半是心病,无药可医。
杨谅听力不行,但是能读懂唇语,小道玄对杨浩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看了小道玄几眼。
不知是不是忽然灵犀乍现,杨浩临告别的时候,杨谅一把抓住杨浩的手,脸上带着笑,说道:“我似乎能感觉到,小七你以后必定不凡,若是我不在了,你替我照顾一下颢儿!”
“父亲!”小杨颢闻言,伏在杨谅的床边,大声恸哭。
杨谅抚摸着小杨颢的脑袋,却是笑着说:“生死有命,又有何惧,你不要哭,记住我的话,以后好好跟着你浩哥哥,知道了吗?”
“呜呜呜”
小杨颢伤心不已,口不能言,只能用力点了点头。
“小七,你走吧,我有些累了,记得去太原好好做事,呵呵我恐怕是看不到你们制造的那个蒸汽马车了”
杨谅说了好久的话,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疲惫来,却仍是与杨浩戏说道。
杨浩鼻子有些酸,不知道说些什么,见杨谅疲惫合上了眼睛休息,才恭敬施了一礼,悄悄离开了。
二月二十三日,杨浩一行离开大兴城的第六天,刚刚过了冯翊郡,大兴城飞马传来急报杨谅殁于二月二十日,帝令厚葬之。
三月二日,杨浩抵达晋阳城,晋阳令出城迎接。
“是你!”
杨浩见到出城迎接的晋阳令,不由微微一愣。
“文静拜见秦王殿下!”
刘文静眼睛还是那么有神,极富智慧,而颌下胡须比当初在洛阳时长了一寸,恭敬向杨浩行礼。
“竟然这么巧!你居然成了晋阳令!”杨浩笑望着刘文静。
刘文静点点头,笑答:“确实有些巧!文静也不曾想到当初的河阳郡尉,会成为今日的秦王、太原留守。”
杨浩闻言大笑,与刘文静共同入城。
四天之后,河间王杨弘殁,不过消息传到太原的时候,已经是快半个月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