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这个人疯狂的训练着自己，无数次满身是伤累的神智不清的时候，他都会不断的和自己说我不要成为霍启明那样的人，我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的。

唐夜眼眶不禁发酸，这个时候，他的答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霍苍自己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他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霍苍一直在喃喃着同一句话：“给我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

唐夜处理完了身上的伤口之后，便开车去了明珠府的别墅。

他知道霍苍每天都会回来给莫小满做饭，但今天他没法回来了。

他推门下车，打开密码锁，进了客厅之后，看着冷冷清清的房子，他恍然有种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莫小满还没来过时的错觉。

太冷清了。

他来到厨房，看到冰箱里寥寥无几的食材，有些发怔。

想到以前每次过来这里面都堆着满满的食材，唐夜有些怅然。而现在，这里头许多东西因为放了太久，已经不能吃了。他最后只好简单的煮碗鸡蛋西红柿面，端到了地下室。

打开门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压抑。

屋里，灯光明亮。

莫小满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整个房间里过于安静，唐夜甚至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生怕会吵到莫小满。

她看起来似乎除了脸色比过去苍白一点，带着一股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白，其余仿佛没什么变化。

尽管唐夜的步伐很轻，却还是惊醒了莫小满，当她抬眸望来时，唐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到底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那双眼睛，依旧很明亮，却少了当初的温柔与天真，如同藏了两把利刃，变得锋锐了起来。

看到唐夜，莫小满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却定睛一看，果然是唐夜无疑。

她不禁笑了下：“唐助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霍苍快死了，让你来看我。”

她微微一动，脚上的链子便在地面上拖出哗哗声响，有些刺耳。

唐夜险些没端住碗，面色微变，将碗放在桌上后，便拿出从霍苍那儿拿到的钥匙，就要替她打开锁链，却被莫小满躲开。

唐夜叹了口气：“夫人，霍总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莫小满径自端起面，小口的喝了几口汤，问道：“离开这里，然后呢？去哪里？还没等我跑远，霍苍就会追上来，然后不知道下一个受伤的会是谁。”

面对这样带着一点攻击性的莫小满，唐夜感到不适。

莫小满认真吃着面，仿佛除了这碗面，其余的她什么也不在乎。好几次唐夜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到她这副态度，几次欲言又止。

莫小满……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莫小满了。

如今的她，看似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这样安静进食的样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瘦消可怜，但她周身仿佛带着一层茧，将她裹了起来，拒绝别人靠近。唐夜心里不是滋味，他当然清楚，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没有人还能一如往昔，但这个人……毕竟曾经她的温柔深入到每一个人心里，哪怕她此时就在他面前，他也不敢相信，她有一天会变成这般模样

。

已经让人看不透了。

唐夜道：“夫人，当初您将霍总带回莫家，您的父亲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霍总的身份？”

莫小满吃完最后一口面，似笑非笑的抬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等唐夜开口，她便说道：“我爸爸曾是神祇组织重要成员，地位不亚于霍启明，甚至他比霍启明的地位还要重要几分。你怀疑我当初救下霍苍，别有所图么？还是怀疑我爸爸利用霍苍？”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唐夜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些事情很敏感，而当年的事情，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小满笑道：“多谢唐助理赶来给我做饭，这个时候，我该休息了。”

唐夜愣了下。

他没想到，莫小满会直接赶人。

他想着也许是刚才他的问题激怒了她，正想解释，莫小满忽然敛了笑，“唐夜，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从一开始就和所有人断绝关系，安安心心待在霍苍身边的话，他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唐夜刚想说不是这样，听到她忽然叹了口气：“他想要的，是一个爱他至深而又绝对服从的人，除了他，我的身边不能有任何人。而我，显然做不到。”

唐夜下意识道：“他曾经想要改变过自己……”

莫小满抬了抬眸：“我也是。”

唐夜沉默了下来。

他比谁都清楚，在这段感情中，他们都曾试着改变过。霍苍想过要努力适应她和别人来往，哪怕对方是厉爵。莫小满也曾为了让他高兴，整天待在他身边。

谁也无法分清究竟是谁付出多一些。

就连现在，看着是霍苍如愿以偿，可他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失去的原有的东西。

挣扎这么久，努力这么久，到头来，谁都是一无所得，却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莫小满终究不是想证明什么，也不是想讨什么说法，更没有想让唐夜可怜或者同情自己的意思，实际上，在话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

而她此刻，也并不再想继续聊下去。

唐夜的到来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她真的离开，也许到头来，不过是重蹈覆辙。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可以不在乎霍苍会不会众叛亲离，但她无法忘记，被她一枪打穿了身体，至今昏迷不醒的老爷子。

那位老人，后半辈子都在担心他的孙子，如果她跟着唐夜离开，如果唐夜落得和厉爵一样的下场，那么霍苍……就真的回不了头了。她不是不愿意离开，她只是不希望将来老爷子醒来的时候承受失望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