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仍不罢休,试图再次靠近攻击水里的周军,岸边却来一阵密集的箭雨,凌厉的箭矢轻而易举的穿透甲胄,中箭的唐军被箭矢强劲的力道带入水中,激起一团团血腥的水花。
唐军自知不敌干脆撤军,他们没有回已是火焰冲的东岸,而是顺流直下往东北方向逃了。面对胜利,周军却没有胜利的欢呼,只是一片沉默。
吴良的船只已是到了河面中间的位置,“大概就是这里了,撞船的时候我亲眼看着他掉下来了,他穿着盔甲应该漂不远。”
他又对几十个船的渔夫道:“麻烦几位下水找找,谁若是找见尸体了,我就给他千贯铜钱。”
千贯钱够一家人宽绰的花上两辈子了,几十个渔夫立刻除了上的衣服,光着子一头扎进了水里。
白延遇在岸上大声的喊道:“你们就别费功夫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还是趁早弄点香烛祭拜祭拜,多烧些纸钱,省得他没钱贿赂阎王。”
大魁指着岸上怒吼道:“放狗!要是真埋在黄土里,俺们就不找了,你不知道水鬼是投不了胎的。”
“唉……”白延遇长叹一口气,对左右吩咐道:“你们去找些香烛来,我祭拜祭拜……”
白延遇突然把话头咽了下去,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他前的河面上一个脑袋钻了出来,定睛一看不是徐羡又是谁,他面色苍白如纸看着有些吓人。
饶是白延遇胆大,也是吓了一跳,“你是人是鬼……”
徐羡不回答他,只是张开嘴巴大口的喘着粗气,白延遇见状大笑道:“喘着气呢!是活的!哈哈哈……”
他扑通跳进水里,就把徐羡往岸上拉,“你他娘的穿着盔甲怎么游上来的!”
红巾都的士卒也叫高喊冲进水里,将徐羡抬了上来,这才发现他怀里竟然抱着一块斗大的石头,白延遇一拍大腿,“你该不是抱着石头走上来的吧?老爷,我今可算长了见识了。赶紧的把河里还在捞饶傻子们叫上来,就徐直回来了。”
白延遇扶着徐羡坐到河边的一块石头上,伸着手指点徐羡上的箭矢,“总共九箭,我最多中过十二箭,不过我可没本事中箭后抱着石头从河里走出来!”
无论他什么徐羡都是不答,只是不停的喘着气怔怔的望着对岸,那里已是烧成一片火海,冲的火焰似乎比山还高,腾起的烟雾遮蔽,哪里有寨堡的影子……
笃!
一支箭矢正中靶心,尖锐的箭头入木三分,尾翼嗡文振颤良久方才静止。
五十步外站着一位持弓老者,只见他约莫五旬年龄,须发花白,浓眉虎目,颌下一缕短须,材不算高大魁梧却显得十分精壮。
这位老者乃是南唐清淮军节度使刘仁瞻,其父刘金是杨行密的部将,他曾任南唐的右监门将军、庐州刺史、黄州刺史,其人通儒知兵颇有政绩。
李璟继位之后曾让他掌管卫,算得上是李璟的心腹大将,后来又升至武昌军节度使。自从高平之战后,柴荣声名大振,李璟就把刘仁瞻派遣到寿州任清淮军节度使,只因为寿州是淮南门户,寿州有失无异于中门大开,江北之地皆在周军的兵锋之下。
刘仁瞻到了寿州之后,立刻加高城墙,挖深了护城河,又在寿州周边重要的地方连修几座寨堡,将寿州打造的铁通一样。
这还不罢休,到了冬刘仁瞻还叫冉淮河的里凿冰,就担心周国的军队趁机偷袭。不得不刘仁瞻工作已是做到了极致,正因此李璟对他极为信赖。
刘仁瞻完了箭,顺手摸了摸旁边箭壶,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旁边一个与刘仁瞻模样有几分相似的青年道:“十支箭已是完了,全部正中靶心,父亲箭法不减当年哪!”
这位青年是刘仁瞻的三子刘崇谏,在清淮军任衙内指挥使,他伶俐干练深得刘仁瞻喜欢。
刘仁瞻摇摇头道:“为父年岁大了,已是老眼昏花全凭着感觉,早已比不过年轻时候。”
他把弓交给儿子,仆役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水端了过来,刘仁瞻伸手去拿盆沿上毛巾,只见盆上飘着的几颗草灰,他又抬头看看灰蒙蒙的空道:“西边的火还没有灭吗?”
刘崇谏回道:“昨夜才灭了,不过沿河的芦苇丛已是被烧了个干净。”
刘仁瞻拧着毛巾叹道:“就为了一个的来远堡就把那么多的芦苇都烧了,沿岸农人没了芦苇编席织筐,便又少了一个进项。”
刘崇谏咬牙道:“周军着实可恨,据来远堡逃回来的士卒敌军也就三千人,请父亲给我一千精锐,我出城将他们斩尽杀绝以泄心头之恨。”
刘仁瞻不置可否只问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刚刚有斥候来报,他们已是过了河,正在搭建浮桥。”
“可见他们后就有大军,你这一千人去了还不够塞牙缝。”刘仁瞻擦了擦脸道:“陛下已经传来旨意,命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领两万大军火速来援,又命令皇甫晖领三万人马屯兵定远,我父子只管守好寿州便是最大的功劳。”
刘崇谏脸上露出几分的不屑,“刘彦贞昏庸无能之辈只会阿谀奉承,陛下叫他领军实在不智。”
刘仁瞻呵呵一笑,“刘彦贞确实没用,不过陛下给了他派遣的两万人中有五千水军,而北军不是步卒就是骑兵无论有多少人马也不下了河,只要水军截断了他们的归路,老夫帮刘彦贞一把又何妨,呵呵……”
淮河边上的大火烧了一一夜,方圆十里入目一片漆黑,若仔细搜寻还能找见烧焦聊水鸟或烤熟的鹌鹑蛋。
只可惜那寨堡也烧了,里面驻扎的唐军应该在大火来到之前都逃走,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好在南边不远就有一个镇,白延遇派人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就给占了,找来材料在原址上搭建浮桥。
民夫也找了几百个,一开始和那些船渔民一样死活都是不愿意来,听给钱才勉为其难的过来,就这样还横眉竖眼,干活也是消极怠工,直到白延遇拿鞭子打人这才踏实了一些。
徐羡很奇怪在他们搭建浮桥的过程,唐军竟然没有派人来攻打或者扰,毕竟这儿离寿州城也就只有二十多里,难免怀疑他们有什么谋诡计。
白延遇解释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南军战力不济,若在城外野战五六千人马方能和咱们这三千多人打个平手,即便如此也是胜负难料。
不过南军善守,与其冒险白白的折损了人手,不如以逸待劳等着咱们大军攻城,一旦咱们现了颓势他们就会出城狠狠咬上一口。你只管放心搭桥,他们不会来攻的。”
如白延遇所的一样,他们忙活了半个月,一座宽大的浮桥都搭好了唐军也没有派人来攻,只是有斥候过来查看,还跟猱子的打了一仗。
李谷并非在后面磨洋工,一路之上他分兵拿下了固始县和亳州,这才耽搁了时间。到了淮河边上,见前锋连浮桥都搭好了,对两人又是一番口惠而实不至的褒奖。
半个多月不见,李谷已是越来越有大帅的样子,呼和怒骂颇有威势,将校对他也尽力恭维奉承,刚一出兵就连克三城确实值得骄傲。
大军在淮河边上休整了两,李谷便迫不及待的赶往二十里外的寿州,这里才是此次征淮的主菜。只是这道主菜应该没有想象中的可口,围着城墙转了一圈实在不知如何下嘴。
寿州城不算太大但是城墙却很高,很明显上面有一段是刚刚修不久的,十余里的城墙似乎没有一块损毁的墙砖,和整齐平滑的寿州城墙相比,坑坑洼洼的开封城墙简直就像是个麻子脸,难怪柴荣看不下去。
另外寿州的护城河也很宽足有两丈,河水碧绿幽深,实在难以判断深浅。李谷干脆叫熟悉水的士卒趁夜查探。士卒回来禀告护城河深有一丈,而且河岸两边十分的陡峭,他上岸时弄出了水声,险些被墙上的唐军死。
寿州城里的唐军也没有因为敌军兵临城下而惊慌沮丧,一个个在垛口站得笔直,手里的长枪从来都没有歪过,不论昼夜都是巡逻不辍,听了一宿墙根儿的赵珂他们还有口令,而且一晚上就换了两回。
比起高耸的城墙,幽深的护城河,徐羡觉得那个穿银甲戴披风时常在城墙上出没的老者更让人忌惮。总能看见他沿着城墙巡视,亲昵拍着士卒的肩膀与他们话,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可是从士卒的姿态来看对他恭敬又亲近。
时地利人和,周军似乎一样都不占,可李谷在准备了十之后,还是向寿州城发起了进攻,他别无选择。
木槌重重的敲在子弩的机括上,枪杆粗的箭矢呼啸着飞向城墙,坚硬锐利的枪头在城墙上面碎屑飞溅,城墙上的唐军连忙的缩到土墙后面,一个动作慢的唐军士卒直接被爆了脑袋,红白的液体漫抛洒。
第一波攻击刚刚停下,第二波攻击已经到来,投石车挥舞着有力的臂膀,把斗大的石头向寿州的城头。
嘭嘭嘭……
石头击在城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留下一个微微凹陷的坑,哗啦一声落在水里激起大片的水花;又或者呼啸着飞跃城头,也不知道谁家的房子要倒霉;若是力道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城墙上面,便会换来一阵惨剑
两波攻击下去,城头上的唐军被暂时的压制住,周军立刻推出十余辆大车来,朝着寿州的城墙缓缓驶去。
这十几辆车很奇怪,没有把手也没有护栏,只有宽阔整齐一个平面,下面是四个偌大的轮子。此物名叫壕桥,顾名思义是用来过壕沟或者护城河的。
只要把壕桥的两端突出的部分架在护城河的两岸,便能搭建起一个便捷的通道,让士卒和其他的攻城器械通过。
壕桥大而笨重,即便几十人来推走得也很慢,可是城墙上的周军并不攻进他们,只把女墙后面的子弩对准周军的投石机。
嘭!
只挨了一箭,高大的投石机就散了架缓缓的倾倒,炮的士卒纷纷的闪躲,几个跑的慢的直接被粗大的箭矢钉在地上,肚皮直接破开,鲜血淋漓的内脏撒了满地。
能顷刻毙命已是幸阅,如那个股被穿的,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只能歇斯底里的惨嚎着,直到鲜血流尽方才解脱。
周军的子弩立刻反击,双方你来我往,枪杆粗的箭矢在城上城下不断飞,以最惨烈的方式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壕桥离城墙越来越近,城头上的弓箭手终于开始向推车的周军士卒箭,周军士卒连忙的举盾遮挡。
城头上箭如雨下即便有盾牌在手也难免中箭,动作稍稍迟缓就会被成刺猬,等到了护城河边上推车的士卒已是少了两三成。
一声水响,壕桥冲进护城河里掀起的巨大水花,这并不意味着周军士卒完成了工作,他们还要把水中倾斜的壕桥扶正,使两头搭在护城河的两岸。
那护城河本就是又深又陡根本难以施力,而头顶就是唐军的如蝗箭矢和滚木雷石,就是个铁人也能给砸扁,更何况是血之躯,只做了不到一半,那些周军士卒已是死了个干净,护城河中浮尸一片。
李谷咬牙恨恨的跺着脚道:“再给本帅派一千人上去!”
韩令坤连忙的劝道:“那护城河深而陡峭,士卒大多不熟悉水,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这法子不好使,我等还是从长计议吧。”
“从长计议?除了用壕桥那便只能用土石填河了,这样宽这样深的护城河,没个几万民夫百万方土石,如何填的平!”李谷一挥大手道:“此事无须再议,只管去执行命令吧,若有畏敌怯战者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