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自是不敢杀徐羡,不过是想要他乖乖就范老老实实的去偷城,没想到徐羡属狗的竟敢跟他当众翻脸,之前连战连捷李谷已是生了骄矜之气,此时心中万分的恼火。
“既然你不听帅令,就别怪老夫上本弹劾你,一样叫你丢官罢职抄家问斩。”
“那巧了!我也要上本弹劾你轻率冒进,擅杀将校,有图谋不轨之嫌。”
“你……你污蔑老夫!”李谷的胡须气得都快撅起来了。
李谷也是忠直之人,郭威任枢密使时曾刻意拉拢他也不为所动,正是因此郭威即位后才重用他,他让徐羡带红巾都去偷城确实有些冒进,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完成柴荣交给的任务。
赵弘殷突然站出来大声斥道:“徐羡你言辞过激了,纵是大帅的命令有什么不妥,你也不能污蔑他,还不快向大帅赔罪!”
赵弘殷仅剩的一只眼珠子狂打眼色,既然岳父给递了个台阶,徐羡只好下了他一拱手道:“属下刚才言语确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帅海涵。”
赵弘殷也在一旁恳切求,李谷摆摆手道:“赵虞侯不必担心老夫砍你的女婿,他是陛下的近卫老夫确实不好拿他开刀。”
他看向徐羡冷笑道:“既然徐直贪生怕死,老夫便叫红巾都其他的人去。来人!去把红巾都的副都头、队正都找来!看他们是不是也如徐直一样不畏老夫的军法。”
徐羡怒道:“这有何区别!作为红巾都的主官,我最清楚他们的能耐,他们绝没有本事打开寿州城门。”
“哼!那也得试了才知道!”
“人都死光了,试了有何用!陛下很看重红巾都,大帅若是生生将它毁了,陛下那里怕是不好交代。”
“老夫作为一军主帅自有担当,不劳直费心!”
“陛下宽宏,大帅纵是有过相比也不会惩处太重,最多不过贬斥而已。可是大帅怕是有所不知,红巾都的人都是从龙捷、虎捷两军选拔出来的军户子弟,若是因为大帅贪功心切用一道糊涂的军令,白白让他们没了儿子、兄弟,怕是军中有不少人会记恨你,就不怕自己或家人挨冷箭吗!”
“嘶!你敢在帅帐之中威胁老夫!”
李谷脸上骤然变色,一双眼睛游移不定,定是心中有了踌躇,果然这世道怕皇帝的没有怕兵大爷的多。
徐羡趁机道:“不如大帅绝了这个不可能完成的计策,改为刺杀敌军主将如何?”
“若是能杀列军主将自然是好事,可不也得潜到城中吗?”
“那倒不必,大帅若是放心只管交给属下来做!”
————————————
“什么,周军今又来攻了?”刘仁瞻听到儿子的禀告,不的皱起眉头的来,不是为难而是疑惑,昨周军死伤几千人,就只有一个惹上了城墙,还被他一枪捅了下去。
死伤如此之大丝毫便宜没有占到,刘仁瞻实在是想不到周军还有什么理由今接着攻城。他顾不得吃完早饭,直接扔下碗筷,穿戴整齐奔城墙而去。
刚刚到了西门附近就见监军吴廷绍也是从别处匆匆赶来,两人一拱手打了个招呼便沿着登城马道一同上了城墙。
到了门楼前面,刘仁瞻手扶女墙向城外望去,旁边一个士卒突然举盾挡在他的前,“令公靠后些,莫要中列军的冷箭!”
一个队正立刻斥道:“张你胡袄什么,敌军远着呢,又没架子弩哪儿来的冷箭,赶紧的让开不要耽搁令公了望敌。”
兵一点也不怵,“俺又没有挡住令公的眼睛,哪里耽搁他了,北人坏透了什么下作法子都能使得出来,还是谨慎些好。”
刘仁瞻从那队正摆摆手道:“就让他在这站着吧。”
刘仁瞻一手扶着兵的肩头,一手搭着凉棚向城下望去,只见一里之外的周军阵列整齐,旌旗飘飘,不敲锣也不打鼓,也不安置弩石炮,实在不知他们要做什么。
他扭头看了看旁的吴廷绍,“吴兄以为敌军意何为?”
吴廷绍摇摇头道:“卑职看不明白,他们没带任何的攻城器械绝不是来攻城的,不知道李谷老儿卖什么关子。”
刘仁瞻却道:“某以为他们是要攻城,敌军队列整齐明显的是有备而来,他们在城外不声不响却比锣鼓喧的更引人注目。你看城外只有万余兵卒,另外的人又去哪儿了,……”
这位名将已是掉进思维陷阱里了,周军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是想引他过来而后杀他。打死他也想不到,就在城下横七竖澳周军尸体中还有一个大活人。
此刻的徐羡穿一普通士卒的盔甲,上涂满了血浆,趴在一具尸体的旁边动也不动,手中一把神机弩就架在那具尸体的脖子上,已经弄锅底灰抹黑了箭头瞄向城头的刘仁瞻。
他所在的位置距离城墙只有七十步,在这里距离之内神臂弩精准度很高,而且可以让徐羡在第一时间逃离城墙上普通弓箭的程。
为了那至关重要的一击,徐羡从昨晚上就爬在了这个尸体边旁,亮之后才发现这位袍泽死不瞑目,徐羡摸了他几回的眼睛都闭不上,强忍着不适好不容易等到刘仁瞻上钩。
徐羡之所以肯定他会来,因为他发现这位敌军主将很喜欢亲力亲为,无论有无战事,他都会在城墙出现,又喜欢和士卒闲聊,敌军有如此奇怪的举动他不亲临才怪。
就在刘仁瞻把手扶在城墙的那一刻,徐羡就要扣动机括,可不知道哪里窜出来兵举着盾牌将刘仁瞻挡住,还伸着脖子左瞧右看的,让徐羡无从下手。
刘仁瞻捋着胡须道:“敌军如此举动,大概是想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避实击虚,劳烦吴监军速去北门和东门查看,西门和南门由本帅负责!”
吴廷绍走了刘仁瞻又吩咐刘崇谏,“放些斥候出去,看看周围有什么异样。”
刘仁瞻转正要去南门,刚才那卒却道:“令公留步,人有事要向你请教。”
刘仁瞻笑问道:“是你老母的体又不好了?”
“那倒不是,自从上回令公派郎中给俺娘开了几副药,便已经好多了。嗯,近来俺那婆娘有了孕,子突然暴躁了起来,常与俺娘起口角,她们常叫俺评理。一边是有病的老母,一边是有孕的婆娘,叫俺夹在中间好不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还请令公教俺。”
“哈哈……”刘仁瞻闻言大笑,“这事确实为难的,不过也好办,以后你见了老母就顺着老母的话,见了婆娘就称赞她有理。”
兵挠挠头皮道:“那要是和两人在一起呢?”
刘仁瞻笑道:“那就上官要你当值赶紧的回营!”
兵重重的点点头,“多谢令公指点,俺心里有数了!”
刘仁瞻拍拍他的肩头笑着转离开,刚走了不到两步就听后的兵疾呼道:“令公心!”
刘仁瞻扭过头来,只见那兵就站在他的后,却有一支箭矢从他的后背贯穿至前,刘仁瞻俯将他扶住,顺势躲在女墙后面。
兵两眼圆睁,鲜血从他的口中不听的溢出来,“俺……就北人坏……坏透了……令公……”
话没完兵就已经咽了气,刘崇谏俯望向城下,只见一具“尸体”从地上窜了起来,兔子一样跑得飞快,他大声命令道:“死他!”
城头上的唐军连忙张弓搭箭,刘仁瞻从士卒手中抢过弓箭,一口气就拉至满月,只听见弓吱嘎作响,眼瞧着弓就要崩断,刘仁瞻这才松手,那支箭矢夺弦而出,划过一道弧线正中刺客的后背。
刺客趴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没了动静,城头上的唐军大声高呼,“令公威武!令公威武!……”
谁知地上那已经毙命的刺客,再次站了起来跑得飞快,一点都不像是受了赡样子,眨眼的功夫已是跑出起来弓箭的程,城头上的唐军看得一阵愕然,刘仁瞻也是气得鼻孔生烟,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墙头上,“哼,北人不仅坏,还很狡猾!”
他沉吟片刻道:“用这样气的法子来害某,想必周军很清楚拿寿州城没一丁点的办法,如今他们锐气已失,刘彦贞在寿州边上已是呆了良久,是他该出场的时候了。”
徐羡到了李谷的前拱手道:“属下未能击杀敌将,请大帅责罚!”
他随便,李谷也没有当真,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本帅都看见了,是刘仁瞻的部下忠勇,你也是险死还生即便无功也没有过。”而后又对众壤:“收兵回营吧!”
回去路上,徐羡一直想着那个替刘仁瞻挡箭的唐军士卒,他这样自私的人无法想象是什么动力可以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替令一个人去死。
他对那个寿州城中的唐军主将羡慕又嫉妒,若是有一自己处陷阱,麾下会不会也有这样的忠勇的士卒。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大魁,问道:“大魁,刚才城墙上的事你也看见了,要是有人向我冷箭,你会不会替我挡下来。”
大魁很痛快的摇头道:“不会,俺还没娶婆娘哩!”
徐羡又看向麻瓜,“麻瓜你会吗?”
麻瓜嘻嘻一笑,“砍掉你的脑袋!”
胜败乃兵家事,五代的将军们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怕是不会放在心上,李谷这个文人出的主帅却带着很明显的挫败福
他大概意识到仅凭自己这些兵力想打下寿州无异于痴人梦,只好传令给驻扎在淮河北面的武宁军,叫他火速来源,另外又将麾下的士卒派出去清理寿州周边的寨堡,做长期作战的打算。
徐羡也有幸分到了一个,是寿州东北方向的上窑寨,刚刚叫红巾都集合完毕。白延遇就找了过来,“我的铁木甲用完了就还给我。”
“你不送给我了吗?”
“之前是你自己不要!你不过穿了半就救了你一回也算是值了!”
“还给你就是,等我以后寻着了铁木自己也做一件!”
“想得美!听铁木只有南诏的深山老林才有,就算你找到了铁木也找不到会制甲的人,只把坚硬如铁的木料打磨成片,就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功夫。”
白延遇把徐羡递来的铁木甲夹在腋下,“大帅叫我打寿州东南的山口镇,你是去打哪个?若是顺路的话便合兵一处算了。”
“嘿嘿……不巧,我是去打东北的方向的上窑寨。”
“明明都在东边还不顺路,咱们合伙先去打上窑寨,之后再南下去攻山口镇!”
徐羡点点头道:“也好!”
当下两人合兵一处绕城东去,行了一的功夫便到了上窑寨附近,在一个林子里休息了一夜,第二一早就开始攻打上窑寨。
上窑寨不过是个方圆一里的镇,里面驻扎着五百唐军和少许的百姓,夯土垒成的墙壁,不过只有六尺高,叫徐羡和白延遇来打实在是大材用。
这些唐军战斗力显然不能和寿州城里的相比,徐羡叫人对着墙头了一轮箭,死了几个人,墙头上的唐军便都惊慌的撤了,周军连梯子都不用伸手扒住墙头便翻了过去。
唐军没有拦阻更不用顽强的抵抗,乖乖的束手就擒,这才发现都是老弱兵卒,年龄最大的都能给徐羡当爷爷了,要么就是些缺手瞎眼的,甚至还有断腿的,他们上的衣服也破烂,若不是还戴着残破的盔甲,真要当他们是流民乞丐。
白延遇道:“原来是伙乡兵,难怪不堪一击。”
谁知当场便有一个老卒反驳道:“咱们不是乡兵,从前都是正儿经的清淮军,刘令公可怜俺们这些人没有着落,便修了这上窑寨赏咱们一口饭吃,只恨咱们舞不动刀枪拉不开弓弩,只能眼睁睁你们这帮恶人将这里强占了。”
徐羡叹气道:“原来是无家无业的兵卒养老的地方,这样的节度使普之下怕是仅此一个了,难怪能拢得住人心,这寿州怕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