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羡一脸愕然的看着母子二人,又看了看有些局促的青缨,正色问道:“太君和大王莫不是在和徐某说笑?”
“老身像是在说笑嘛,请徐总管立刻回答老身。”吴氏显得咄咄逼人甚至有些失礼。
钱俶也道:“徐羡,本王带你不薄。为何要引诱青缨,你当给孤一个交代!”
徐羡躬身一礼,就在钱俶母子以为他要答话的时候,谁知徐羡往后退了几步,一扭身飞也似得的逃了。
他脚下极快转眼之间就穿过门厅冲出宫门,沿着来时的路径一溜烟的跑到之前用饭的偏殿。
刚刚放下碗筷的老穆头看着气喘吁吁的徐羡,打趣道:“难道吴越的老太君长了一副鬼样子?”
徐羡不答向众人吩咐道:“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去横海!”
大魁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走,邵继先说了还要带俺们在城中玩耍哩!”
“这是军令,谁不走只管留下,反正老子今天就走!”徐羡下令叫众人集合,火急火燎的出了宫门直奔城外的码头,了他来时俘获的唐国舰船。
舱里的钱百万见了徐羡立刻道:“总管可算见着你人了,你不知道小人在这几个月来有多少收益,比在草原一年赚的还多,这是账本给你瞧瞧……”
徐羡随手打掉账本命令道:“立刻开船!”
钱百万不解的问道:“总管怎么说走就走,小人还有些生意的琐事没处置呢。”
徐羡握着刀柄恶狠狠的道:“别废话!谁再废话老子就砍了他!”
当船帆鼓起缓缓的驶离码头的那一刻,徐羡心中长出了一口气,真是太可怕了,吴太君要求简直徐羡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可怕的提议。
对这个赵宁秀这个同床共枕的女人,徐羡再了解不过,如果她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许徐羡在外偷情,那个女人只可能是符丽英。
突然另外蹦出来一个女人,要将抢了赵宁秀大妇的位置,赵宁秀一定会拿刀砍了她,顺便把徐羡的祸根给除了。绝这不是玩笑,若是照着那位吴太君的话做,徐羡有极大的机率会和李廷芳成为同僚。
吴越当真是个是非之地早走早好,舰船顺江而下只一日时间就入了海,只是船队并没有北回横海,而是顺风南下。
钱百万不禁抱怨,“总管匆匆忙忙的离开了杭州却又不回横海,在海瞎转悠既有风险又耽搁时间,一天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老穆头对钱百万这个辽国商贾极为不爽,“徐羡是我大周一镇之主,他要做什么岂是你一个下贱商贾能置喙的,再多嘴老子这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鱼赶紧滚开!”
钱百万是真心的怕老穆头,一缩脖子就要走,徐羡将他拉住,“怕他做什么,难道不想赚钱了?”
一听赚钱,钱百万立刻两眼放光,就算是前方又刀山火海也敢闯一闯,喉结已经开始下滚动咽口水了,“总管又有什么大买卖?”
“这笔买卖确实大,辽国的私盐买卖你觉得利润可算丰厚?”
“嘿嘿……私盐的生意哪有不丰厚的道理,尤其是咱们的盐又细又白售价又便宜,无论辽国的官盐还是私盐都比不过。”
徐羡用手指在地图圈点着,“若是加唐国、吴越和汉国(南汉)的私盐买卖,又当有多少?”
钱百万搓着手道:“这么大块地方,人口又比辽国密集怕是翻个十倍!”
徐羡笑道:“商贾果然都很贪婪,老子不指望十倍,若是能有个五倍就知足了。”
“赚钱,哪有嫌多的道理。不过小人都听总管的五倍就五倍,只是这几国山高路远又有重重关卡,想要运盐过来怕是不易。”
“难道海不能走吗?”
钱百万摆手道:“总管说笑了,小人曾听水手说起这东南海域每到夏日常有飓风动辄船毁人亡,风险太高了些。再者路途太远,一个来回怕是要数月之久,时间全都耗损在路途了实在是不划算,这买卖做不得。”
“所以咱们少不得在这三国附近建一个立足之地!”
老穆头淬了一口,“呸!俺看你才是想钱想疯了,你若想做正经买卖老实的交税,别人自是叫你立足,想要贩私盐他们会叫你立足才怪。
你在大周能贩私盐是因为有有权有势,到了别国当你哪颗葱。以为钱俶给你封的哪些空头衔真好使嘛!”
“谁说我无处立足,这里就有一块无主之地。”徐羡说着伸手在东南方向的岛屿点了点。
海浪不断涌来轻轻的舔舐着海岸线,齐膝高的野草随风起伏从海边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头,十余个士卒在草地中亦步亦趋的前行。
他们虽是军卒打扮,可是一个个灰头土脸,身的衣服破烂不堪,盔甲也是锈迹斑斑,有的甚至连发髻都没有扎,任由海风吹拂得一片凌乱。
领头是个而立之年的汉子,身的衣服铠甲都要齐整一些,枪头也是磨得锃光发亮,见身后的少年都掉了队扭头道:“都快些,马就要巡完了!”
少年们闻言立刻加快脚步跟,一个少年唉声叹气的道:“王叔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谁会来,为何要见天的巡逻?”
另外一个稍大少年道:“不是之前早就说过是防着唐军嘛,他们占了福州难保不会赶尽杀绝追到这荒岛来,王叔你说是不是!”
汉子却笑了笑道:“不知,早年你阿爷还在时就跟我这般说,如今已有十多年了,估计唐国人已经将咱们忘了吧,只是有备无患还是小心为。”
少年问道:“听阿爷说王叔是皇室贵胄,可是真的?”
汉子嗤笑一声道:“你见过我这样的皇室贵胄,不过是个旁支庶出罢了,龙椅转八圈也轮不到我的头,不然早就给人杀死了。”
“王叔年少时可曾在福州住过,那里可繁华?”
看着少年向往的神情,汉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住过,的确繁华,其实你小时候也住过,只是不记得罢了!元节采买时我带你们去泉州看看比起福州也不差。”
另一个少年道:“可否抓个女子来给俺做婆娘,俺阿爷从山抓来的野人,连话都不会讲,俺着实不喜欢!”
汉子哈哈的大笑道:“那可不行,想要娶泉州婆娘要三媒六聘才行,总之很麻烦要花不少钱。”
少年歪着脑袋道:“福州也要吗?”
“福州也要,你就不要嫌弃那山的女子了,咱们就快和野人差不多了。快走吧,我的肚子已经饿坏了。”
突然一个少年用手里的破枪指着海面道:“有船过来了!”
汉子一个激灵顺着少年的枪杆望向海面,果然见茫茫海面有船只过来,而且都是大船还不只一艘。
往常也有泉州出港的船只不慎行到附近,可是远远的就会掉头离开,此刻而来的大船鼓满了船帆离岸如此之近依旧没有要转向的意思。
少年们久居荒岛之,不禁见猎心喜跳着脚的高呼,“大船!大船!我们在这儿!”
汉子连忙的把少年按在草丛里,“真是一群不觉死的小鬼,唐军来抓咱们了,还敢喊!”
一群人趴在草丛里,大气不敢出的望着海驶来的船队,船只越近汉子眼中的恐惧就越深。
那些船不仅有商船还有舰船,虽然没有打唐国的旗号却是唐国舰船的形制,他在泉州港口里面见过。
汉子扭头对身边的少年道:“你们现在都回寨子里面去,就说唐军杀来了,叫大伙立刻躲到山。别站起来,猫着腰走!”
一个少年拍拍汉子的肩头道:“王叔你不走?”
“不走,我要在这里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马。”
少年趴到汉子身边,“俺陪着你!”
“你不怕死?”
少年拍着瘦巴巴的胸脯道:“掉了脑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他们作甚!”
汉子笑笑把少年重新摁到在地,伸手拨开荒草望着海面,只见船队已经停了下来,军舰面放下一艘艘的小船,接着船就用绳索绑着士卒放到小船。
那些士卒看着精壮且装备精良应该都是精锐,可是到了小船就畏缩的抱成一团,还有人恐惧的捂住脸哭爹喊娘。
汉子见状疑惑不已,水军哪有怕海的道理?
好在那些水手没毛病,已经划着船向岸边驶来。其中有一年轻将领站在船头昂首而立,在那些畏缩的军汉之中极为扎眼,身难掩位者的气派。
小船冲滩头,年轻将领跃然而下,一口气冲了来,望着茫茫的荒草自语道:“这就是琉球吗?”
徐羡所说的那个立足点就是琉球,这个琉球并非是指琉球群岛而是后世称之为台湾的地方。
唐末乱世,别说中原政权,即使就近的吴越、南唐、南汉,甚至已经灭亡了闽国也不曾在意过这座离大陆不远的岛屿。
此时的琉球没有被大陆任何一位诸侯所占据,岛也没有任何的政权,更没有最美的风景和浓浓的人禽味,可以说是真正的无主之地。
并非是吴越、南唐、南汉不知道琉球的存在而是不在意,在太湖里面徐羡就曾向邵可迁打听过,邵可迁说岛荒僻除了一些野人,就只有一些躲避乱世汉民。
其中大多都是从闽国出来的,因为闽国内乱不断统治者对百姓严苛,好些百姓受不了剥削就乘船逃到琉球在西岸捕鱼耕作。
因为这里人少荒僻,对各个政权来说并无多大利益,统治起来反而空耗财力,就任由这座面积极大的岛屿空悬海外。
可是对徐羡来说便不一样了,虽然他在横海可以说一不二,可那里终究是天子治下总归有所顾忌,这里没有任何约束可以任由他施为。
别人眼中的荒岛则是他的宝岛,虽然资源不算丰富可是地理位置极好。从西岸出海几乎可以辐射东南全境,无论是南唐、吴越、南汉都是朝发夕至,这里不仅仅可以做商业港口同样是军事基地。
“嘿嘿……你们都不稀罕这岛,那就便宜老子了!”
老穆头突然探头过来,“你说啥?难道你想在这里做草头王吗?”
“别瞎说,我是大周的臣子,自是为大周开疆拓土,听说这里有不少野民难民当施以王道教化,方显陛下仁德!”
“他娘的,这才当了几年官就满嘴胡柴,比那些酸儒说的还好听。吴越小国都瞧不的地方,陛下更不会看在眼中,你若喜欢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向陛下张口去要未必不会给你!”
老穆头话音刚落,就见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杆枪向徐羡杀来,“唐狗,休想占了俺们的地盘!”
不等那人靠近,麻瓜前几步抢过枪杆将对方一脚踹翻,嘴里喝道:“砍掉你的脑袋!”
麻瓜迅速的抽刀砍向地那人的脖颈,草丛里面又有人喝道:“住手!”接着一支长枪朝着麻瓜射来,麻瓜连忙后退两步,长枪正插在他身前不远处。
大魁见状立刻带人将突然窜出来的两人围了起来,徐羡连忙的出声制止,“大魁不要伤了人!”他前一步看了看包围圈里的两人,“咦,我还是以为是岛的野人。”
汉子见状拱手施礼,“我们是来岛避难的汉人,少年无知以为诸位是唐军一时冲动冲撞了将军,还望宽容则个。”
大魁喝道:“瞎了你的狗眼,唐军哪有俺们这般威风!”
“是是是!唐军确实不及诸位威风!”汉子连连点头心中却道:“唐军却不会船就跟鸡仔一样缩成一团哇哇乱叫。”
汉子又问道:“敢问诸位是周国的将士吗?怎么会到这荒岛来?”
大魁回道:“嘿嘿……俺们确实是大周将士,来这里做什么不是你能管的!”
汉子目光在众人的身迅速扫过,目光落在众人的胳膊,“难道你们是大名鼎鼎的红巾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