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生时都少不了异象,生在草原的耶律阿保机也没能例外,据说他的老娘梦到一个太阳进到肚子里面就怀了身孕,生他的时候也是满室神光香气缭绕。
出生之后耶律阿保机也表现得十分不凡,百日能言,甚至有未卜先知之能。这样的人长大之后自然非同凡响,他身材魁梧,武功高强打起仗来自然也不含糊,很快就坐到了总知军国事。
后来还和河东的李克用结为兄弟相约对付朱温,只是因为无利可图耶律阿保机一心收拾幽州的刘仁恭。李克用恨他不已,死前还叫儿子李存勖立“三矢之誓”报复耶律阿保机。
可惜李氏父子终未能如愿,耶律阿保机顺利的成为草原联盟的可汗,可是耶律阿保机并不满足,因为契丹的可汗并非是继承制而是推举制,耶律阿保机要子孙世世代代的掌控权利,所以他要当皇帝。
就在后梁贞明二年,耶律阿保机正式称帝,建立契丹国,定都京。他建皇城,制定法律,颁布官爵等级,甚至还建孔庙,搞得似模像样。
耶律保机在位时,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草原之,不断并吞各部整合内部资源。等他的儿子耶律德光即位之后,便有了染指中原的能力。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耶律德光十分能干,再加有石敬瑭这么个孝子贤孙,契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燕云十六州,后来更是一举灭晋攻入开封,同时修改国号便有了辽国。
可惜耶律德光在开封没得瑟多久,就被撵回了草原,这位契丹人的英雄最终患病死在半道,因此皇位也没有来得及传给儿子,最终便宜了权高势大的侄子耶律阮。所以柴荣在重病之后,急慌慌的赶回开封不是没有道理的。
耶律阮虽不像祖父、叔父能干,可也算是个称职皇帝,可惜做了不到五年的皇帝,就被叛臣杀死。耶律德光之子耶律述律趁机杀死叛臣,随之即位成为新的皇帝。
耶律述律为人极为残暴,不过他不祸害百姓,也不整治大臣,偏偏爱折磨随身近侍,很多近侍动辄被诛,甚至包括他们的家眷也难幸免。
他另一个毛病那就是好酒嗜睡,还得了一个睡王称号,朝政自然也随之荒废。碰这么一个皇帝,以至于辽国不得不更改国策,对中原政权从主动进攻改为被动防守,同时辽国境内叛乱不止。给了后周发展扩大的机遇,才有了柴荣的这次北征。
柴荣的大名,耶律述律在睡梦之中大概也是听说过的,知道柴荣率大军来攻,耶律述律终于惊醒,忙不迭的率领十五万精锐赶至幽州,屯兵在燕山之侧。
这段时间耶律述律竟然连酒都没有喝,每日也是早早起身处理军务,打起精神要和柴荣一决雌雄。
谁知柴荣到了幽州边又撤军了,耶律述律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重新过起了喝酒、杀人、睡觉的日子,只等再过些时日情况安稳就收兵回草原,至于被周国占据的三州三关,他就没有打算收回来。
“啊!啊!啊!”
啪!啪!啪!
耶律述律的大帐之中,不时的传来啪啪啪的鞭响和剧烈的惨叫,不用看也知道皇帝又在取乐,莫要想岔了,他只是单纯的喜欢虐杀看不顺眼的近侍而已。
耶律休哥听得烦躁,便离开大帐带着人在附近巡视,走了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是见几个士卒押着一个人过来,到了耶律休哥跟前禀道:“卫事,我们在营外巡逻时抓了一个人,他说自己是稍瓦部的奴隶,有要事向大军禀报,我们问他还不肯说,非要见大人物。”
耶律休哥打量了那奴隶一眼,道:“我是宫帐军的卫事耶律休哥,你有什么要紧事只管跟我说。”
虽然尚未在宋辽之战中大放异彩,耶律休哥已经在平定辽国内乱中崭露头角深受皇帝信重,在皇帝亲军军中任卫事郎君。
这个奴隶似乎也听说过耶律休哥的名声,抬起头道:“你当真是耶律休哥!”
若是有个平头百姓跑徐羡跟前问“你当真是徐羡?”徐朗会立刻给他一个大嘴巴,契丹人没那么讲究,直呼其名不算什么大事,即使对方是一个奴隶。
“是,有什么紧事你就快说!”
“好,我叫孙忠狗是稍瓦部的奴隶,三日前有一股周军闯到我们部落,不仅杀光了人还抢了牛羊,小人侥幸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找到大军特来禀报军情。”
徐羡觉得孙忠狗十分可疑,便叫钱百万路结果了他,谁知钱百万没用竟被孙忠狗使诈逃跑了。
侥幸活命的孙忠狗没有找个地方躲起来,而是打听大军所在火急火燎的过来通风报信,实在是对得起他这个名字。
可是话刚说完就被人抽了一巴掌,一个契丹士卒道:“胡说八道,大军就在燕山附近,幽州一线遍布斥候,周国士卒难道从咱们头飞过去的不成。”
孙忠狗捂着脸道:“小人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敢胡言乱语。”
耶律休哥沉声问道:“那伙周军有多少,可知道领军的是谁?”
孙忠狗略一思索回道:“大约有五六千人,领头的似乎是姓徐,对了,那些人胳膊都系着一条红巾!”
耶律休哥浓眉一条,“徐羡?红巾都?”
周辽两国乃是敌国,少不得互派奸细,敌国的军政大事和各色人物都大约知道一些。作为皇帝的心腹,耶律休哥自有途径了解这些情报。
对于徐羡这个周国的新锐战将,耶律休哥自是有所耳闻红巾都的名声也听过,立刻就信了孙忠狗话,“五六千人马是如何不声不响到了草原的?他们此刻又在哪儿?”
“小人最后见到他们的时候,是在燕山北面一百多里的地方。至于他们如何到了草原的,小人并不清楚。”
“离燕山只有一百多里?”耶律休哥心头一惊,可转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敌军总共五六千人就算是离燕山只有二十里也没用,如果周国没有撤军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件大事,需要立刻向皇帝禀告,他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逊宁!逊宁留步!”
逊宁是耶律休哥的字,一般这么称呼他的都是汉化比较严重的契丹贵族,这个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南京留守萧思温,扭头一瞧果然就见萧思温快步向他走来。
萧思温的名声并不算响亮,不过他有一个女儿萧绰却是历史响当当的人物,也是那位临朝摄政的萧太后。
萧思温是辽国顶尖贵族,他的妻子是耶律德光之女,他的叔叔是辽国宰相萧敌鲁。与其他能征善战的契丹人相比,萧思温则是更善文墨经史,他的幕僚也都说他不是将帅之才。
事实证明那些幕僚的眼光不错,面对周国的军队萧思温从去年畏缩不前,到今年一退再退,从滹沱河一直退到永定河,对于将士的踊跃请战他一概不从,在这场大战中毫无建树。
耶律述律来到幽州之后,将萧思温臭骂一顿,就把他撵了回去继续防守前线。见萧思温突然过来,耶律休哥不禁心头一悸,问道:“太尉为何来了中军,难道是周国大军又杀回来了。”
萧思温道:“那倒不是,不过事情更加的重要,你看这个!”
他说着将一个字条递给耶律休哥,耶律休哥拿过纸条凑到火把跟前迅速的扫过,只见面写着,“周国使万余精骑潜入草原,欲配合周军夹击我军。”
耶律休哥问道:“太尉在周国大军之中布置了细作?”
萧思温却笑笑道:“某并没有在周军之中布置细作。”
“哦,那是谁给太尉通风报信。”
萧思温一脸玩味的回道:“怕是逊宁不信,给我报信的就是周军,他们往某的营地射箭传信,却被抓了个现行。逊宁还不明白?内斗这种事情汉人比咱们更擅长。”
“哈哈……”耶律休哥大笑一声,“这倒是真的!”
萧思温又道:“某得到消息就快马加鞭的赶来,可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吃惊,莫非已经知道了?”
耶律休哥道:“刚刚知晓,尚未来得及告知陛下。不过我所知道要比太尉多些,也有稍许的出入。”
“噢,说来听听。”
“据我所知,这支周军只有五六千人,乃是隶属周国殿前司的红巾都,领军的人名叫徐羡,乃是横海军节度使……”
萧思温身后有人轻声的问道:“叔公,说的可是那个会做曲词的徐羡?”
耶律休哥定睛一看,只见萧思温身后钻出一个人来,那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她眸似点漆,面颊圆润,琼鼻瑶口,好不俊俏。
她虽然说的是标准的契丹话,可却是汉人打扮,头扎一对双丫髻,穿一件齐腰短襦过膝短裙,身后却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脚下踩着一双小皮靴,手里握着一支小小的马鞭,娇俏之中带着三分的英气。
“呀!燕燕怎么会在这里?”
小女娃就是那位萧太后无疑了,燕燕是她的闺名。耶律休哥是皇室,萧思温是外戚,耶律休哥曾跟随萧思温的伯父萧敌鲁平叛,双方十分熟稔。虽然耶律休哥很年轻,若按照辈分深究,萧思温夫妻都要叫他一声叔父。
萧燕燕一点也不发怵正色回道:“母亲叫我出城给父亲送吃食和换洗的衣裳,并嘱咐我亲眼看着父亲把饭吃完,谁知父亲得了军情就迫不及待的要走,我没有办好母亲交代的事情自是要跟过来。”
“若非她做累赘,我来的还要更快一些,事情紧急咱们还是尽快去见陛下吧。”
萧燕燕似是听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我不去!”
“不去就在这里站着不要乱跑。”
萧燕燕却又道:“叔公还没告诉我你说的徐羡是那会做曲词的人吗?”
“哎呀,燕燕不要再叫我叔公了,我们又不是汉人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你猜的没错,我说的徐羡就是那个会做曲词的人,如今他已是潜到了草原,正准备偷袭咱们呢。”
萧燕燕握着粉拳道:“那你可否将他抓住,送到我家里做奴婢,让他每日给我母亲和姐姐做曲词。”
“哈哈……,燕燕放心只要他还剩一口气,无论断手断脚都会把他送到你家里去。”
萧燕燕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见耶律休哥和萧思温去了大帐,她就蹲下托着两腮静静的等着,突然旁边有人用汉话对她道:“小娘子家中可需要奴仆?小人会放羊还会挤奶。”
萧燕燕却摇了摇头道:“我家住在南京城里,家里不让放羊。”
“小人还会做烤肉、奶豆腐,现下时兴的奶茶也会煮。”
萧燕燕却摇摇头道:“茶叶还是用开水冲泡好喝,用来煮奶就折了味道。”
旁边的契丹士卒见孙忠狗和萧燕燕说话却听不明白,立刻给他一阵老拳,“你这汉狗也配和太尉千金说话,把他扔出到营外去!”
立刻有两人架住孙忠狗的胳膊就往外拖,孙忠狗急道:“小娘子小人见过徐羡,小人会作曲词!”
萧燕燕忙一拜手道:“等等,把他留下!”
皇帝大帐之中外火把林立,引来无数的蝇虫和飞蛾,耶律休哥和萧思温等的实在不耐烦,就对门口的宦官道:“麻烦再去通禀一声,我们有要事禀告陛下。”
宦官为难的道:“两位还不了解陛下,他此刻正在兴头,奴婢可还没活够呢。其实两位也不必太着急,里面的那个倒霉蛋撑不了多大会儿了。”
宦官话音刚落,就见帐帘掀开有人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出来,接着就听帐内有人道:“喜哥儿,让萧思温和耶律休哥进来吧。”
宦官应了一声,就引着两人进到大帐之中,与尸体错身而过时,宦官身子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别过头去。
帐内烛火明亮,只见一身着男子坐在案后,案还放着一把带血的皮鞭。男子额头满是虚汗,神色阴郁,打着哈欠问道:“朕困得不行,这三经半夜的究竟有什么紧要事非要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