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扎啤屋准时营业。在开门的同时,三位约好的酒晕子如期而至。
老板娘问都没问,随手扔给了三人20张酒卡。她知道,这20张卡只少不多,而这三位酒晕子自然也没去过多探讨什么,一屁股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的旁边。
酒晕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喝酒不加酒肴,这点是之前已经提过的也更是外人无法理解的。纵然是梁山好汉吃酒的时候还需要大口吃肉,可这帮老家伙在这点上绝对更胜一筹,甚至连一盘油炸花生米都不用点,这样的喝法,叫做“干喝”。
喝酒的速度,是随着酒晕子们的酒量来的。往往来说,一个酒晕子如果能够在扎啤屋里呆上8个小时喝完十扎酒的话,那么这位“大神”一般在十五分钟内喝完两扎,剩下的用7个多小时的时间“慢慢磨”。
果不其然,十分钟过后,三人已经各自喝掉了两扎。此时虽然还没到天老大地老二的状态,但是“酒”字中武士的那滴血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
话题已经不能再重复了,从国际形势到大病难治;从美国大选到养老保险;从战略合作到如何堕落;从汇率飙升到与世无争;从吃喝嫖赌到中国男足。。。。。。
但无论怎么样,话题最终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而话题最终的导向,就是自己混得多么惨。
俨然,这几个小时就是哥几个的比惨大会。
“凭什么咱的工龄和资历比他高,退休金比他低一千多?”
“儿媳妇也不知道怎么着了,那个肚子死活就是没动静呢!”
“我才不上班呢,每天转悠一圈拉到了!”
生活的压力,制度的不公;话题千变万化不离其宗。
“昨天那个娘们今天还会来吗?”冬天的太阳落山早,日薄西山之时,不知道三人之中的谁把话题引到了刘姐身上。
此时,扎啤屋里已经热闹了起来。空桌子的数量,已经为数不多了。
“怎么着老鲍,真看上人家了?”压根不是三人之中的回复,不知道是哪一位酒晕子猛然之中来了这么一句。
无论刘姐再怎么邋遢,再不济人家是个女人;更何况这姐们如果捯饬捯饬,基本和丑无缘。
再说了,当一帮五六十岁的老爷们中间突然混入个不惑之年的女子,那绝对能够成为“明星”。
“再过十分钟不来,基本上就散伙了。”又有一位面熟的酒晕子看了看自己的老年手机,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句话,让扎啤屋里的人都切换成了等待模式。尽管,他们不愿意承认。
突然,用棉衣做成的简易挡风们被推开,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
“咣当!”原来是老板娘看生意好,又从外面要了一桶酒。
所有人都有点失落,刚才甚至有几位酒晕子已经站了起来,看到这样的情景已经不好意思再坐下,只能故意地嚷嚷着:“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一脸蒙圈,因为她知道,这些家伙到现在为止还远远没有到量。
“姐姐,给我接一扎。”棉衣门外,一个熟悉又沙哑的声音终于传来。
是的,刘姐来了。这样的出场方式,有点像《红楼梦》里的王熙凤——人未到,声先至。
这一下,反倒让刚才那几位站起来假装要走的酒晕子不好意思了,“要桶酒这么慢,差点等不及了呢!”这句自言自语,很明显是一句下台阶的话。
干了这么多年扎啤屋生意的老板娘什么没见过,自然会应声附和:“大冬天了,扎啤送得慢,不好意思久等了,今天可得多喝两个!”
尴尬的气氛,转眼消散不见。
刘姐进门也爽快,还是光着脚穿着那双棉拖鞋,头发依旧打着绺,手上还是拿着那盒廉价的香烟。只不过,在烟盒的旁边多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看不清什么馅的烧饼。
“我说吧,来了吧!这娘们从来不迟到!”屋里最高兴的,是刚才拿老人机的酒晕子。
听惯了酒晕子刺挠的刘姐,自然不会去理会面前这些大老爷们语言上的关注。环视一圈之后,刘姐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失落的神情。只不过,这样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刘姐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或许只有刘姐本人知道,刚才眼神中的失落,其原由就是没看到昨天见面的小哥哥。
第一口扎啤的下肚,无疑是最爽的。尽管现在寒风凌冽,但刘姐还是喜欢这种感觉。“管他呢,先过了今天再说吧!”仅仅一口啤酒下肚,刘姐就已经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没人注意到,刘姐的烧饼,是肉馅的。一个两块五,两个就是五块。这样的小钱在普通人看来算不上什么,但这已经是刘姐当下三分之一的“身价”——昨天还剩下17块钱,买了两个烧饼后,刘姐浑身上下仅剩12块钱。
按照一杯扎啤两块五的价格去计算,刘姐浑身上下的钱,还不够五杯扎啤的价格;但按照刘姐的酒量去计算,五杯扎啤仅仅是让自己能够“有些兴奋”。
选择在刘姐第一口扎啤咽下之时便已经做出,那就是今天这12块钱,要全部换成橙黄色的液体。
现在的刘姐,想的并不是怎么帮家里去筹集那几万块钱;也不是如何渡过剩余四天不发工资而身无分文的日子。脑海中唯一的想法,是如何凑齐那“该死”的五角钱——有这五角钱,刘姐就能在这里多喝一杯。
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拿水兑”,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麻辣烫来喽!”能干的老板娘就是厉害,一份售价25元的“麻辣烫”被端了出来,而这里所谓的麻辣烫,无非就是一锅白水煮菜——白菜、金针菇、鹌鹑蛋加上豆腐皮,一点荤腥都没有。
但是在大冬天里来上这么一锅再蘸上点蒜蓉辣酱,那也有当富豪的感觉。最起码,刘姐是这么想的。
不偏不倚,麻辣烫被端到了刘姐的面前。弄得刘姐有些小尴尬。“我。。。我没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