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爵大陆西南部,一片幽暗森林形成带状,隔绝苗疆巫族和圣爵其他部族。
今夜,阴云满布,不见星月,从高空俯瞰,森林散发着阴冷的绿光。
森林外,人族首领帝修带领十万轻骑兴奋焦急地等待。
为了这一刻,没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这次偷袭,将会改变圣爵大陆的历史。
而他,帝修,也将成为自上古以来第一个称霸圣爵大陆的人。
然而这还不够,他不仅会成为第一个圣爵统领,还会是唯一一个。
想到这里,帝修在浓黑里无声地笑了。
风吹过森林,并没有沙沙作响。
却恍惚听见女子的声音,时而呢喃低语,时而曼声低吟,时而嘤嘤啼哭。
森林的绿光渐渐变强,如同鬼火一样燃烧了起来。
狂风乱做,厚积了腐殖质的地面开始窸窣作响。
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形状可怖的蛇虫从地下冒出了头。
倏然,从巫族部落里传出一阵鬼魅的笛声。
蛇虫摇晃脑袋往笛声方向飞快移动,地上、树上,所见之处都是毒虫。
巫族祭祀场。
十二火盆围起一个圆圈,火盆外围站满了巫族族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正中。
她浑身遍布蓝紫色图腾,侧身蜷缩,护住自己隆起的鼓胀的腹部,眼里发出紫光,如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披着红色长袍的年长女人站在她旁边,吹着骨笛,面色肃然。
虫蛇移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盆里的火越燃越旺。
那年长的女人将骨笛收入袖中,挥手示意族人让出一条道。
下一秒,仿佛是森林吐出了一口黑色血水,一股蛇虫洪流冲了出来。
十二盆火焰冲天,筑起火墙,撞上火墙的蛇虫被燃烧成紫色青烟,一缕一缕地升到半空,却不散去。
族人们紧张地看着这一切,口中默念着护产咒。
巫族族长女沅,怀胎十年,今日分娩。
巫族族长产育要冒生命危险,极大可能母子具亡,这也是整个巫族最脆弱的时候。
族长以自己的精气在蛊毒森林外筑起的结界护罩消失,族人们养在蛊毒森林的毒虫也都会成为祭祀品。
此时若有外敌,巫族将不堪一击。
故族长分娩乃巫族机密,外族绝无知道的可能。
虫蛇源源不断地冲向火墙,半空中的青烟已经慢慢汇聚成一个紫色小球,球身放电。
于此同时,离祭场不远的一座角楼里,一个小男婴悄悄来到这个世界。
婴儿一只眼睛蓝色,一只深棕色。
女子满脸汗珠,嘴唇惨白,她碧蓝的眼里噙满泪水,看着怀里的孩子,神情复杂。
猛然地,她紧紧搂住孩子。
婴儿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尖声大哭。
紧抱孩子,又放下,如此反复多次,她终于咬紧了嘴唇,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水晶盅。
盅里是一个长着十只眼睛的蜘蛛,她打开盅盖,伸手抓出蜘蛛,最后看了一眼男婴,便回头毫不犹豫地将蜘蛛送入口中。
水晶盅从手里滑落,和地面碰撞出空灵清脆的响声,却并没有碎掉。
女子仰面倒在婴儿旁边,她的脑门鼓起一个大包,肿包的形状是只蜘蛛,这个鼓起的包又慢慢移动到脸颊、下巴、脖子、胸部……
婴儿终于哭累了,安静了下来。
他正好奇地打量着天花板,看不见躺在他旁边的母亲,紫黑化脓的尸体。
祭祀场的火墙慢慢矮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十二朵奄奄一息的小火苗。
所有的蛇虫都已被燃烧成青烟,半空的紫色电球已经有一个小婴儿那么大了,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回荡在一片黑暗里。
突然紫色电球开始迅速下坠,砸向了躺在祭祀场正中央的女沅。
女沅的腹部出现了一个紫色的漩涡,漩涡渐渐变大,罩住了她的整个身子,电闪雷鸣。
只听她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随后漩涡逐渐变小,终于消失。
女沅浑身是血,怀里是一个安静的小女婴,蓝紫色图腾在婴儿身上若隐若现。
祭祀俯身用长袍裹住女沅身体,她睁开眼睛,缓慢地站起身,向众族人一笑。
双手捧起婴儿道,“女樾,苗疆巫族传人。”
女沅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她怀里的女婴终于放声啼哭,族人们欢呼不已。
女沅将婴儿递给了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祭祀。
她扫了一眼族人,缓缓说道:
“族人们,敌人已经站在蛊毒森林边界,愚昧无知的人族,贪得无厌的帝修,他们已经来了。
这是我族无法逃开的劫难,今日众位与我女沅,要让人族血染此地。
我们巫族是圣爵大陆开天辟地第一正统部族,要么胜,要么死!”
视死如归的族人们接起女沅的话,呐喊道:
“要么胜,要么死!要么胜,要么死!要么胜……”
女沅转身对祭祀低语,“带女樾离开。”
祭祀眼里含泪,“可是族长……”
“你知道此战巫族无望,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女沅依旧散乱着头发,眼底氤氲着紫色,她眼神锋利如利刃,决绝如巨鼎。
祭祀抱着婴儿对女沅单膝跪下。
女沅将她扶起,颤抖着声音说道,“谢师傅教养之恩,女沅无以为报。”
祭祀浑身战栗,却不言语,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里。
这个时候,一直等待的帝修终于下令。
十万轻骑,浩浩荡荡闯入蛊毒森林。
没有毒虫蛇蝎的阻碍,人族士兵所到之处,斧砍刀削,千年万年老树轰然倒地,一片狼藉,铁蹄声震耳欲聋。
“帝修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女沅看着帝修冷哼了一声。
“多年没见,女沅,你越发俊俏了。”
帝修用细长如毒针一样的眼睛打量着她。
“少放屁。”
“还是那样刚烈的性子,我真是太喜欢了。”
“你今日想怎么死?”
女沅面色冷峻地看着帝修。
“你不好奇是谁告诉我今天这个好日子的吗?”
女沅握紧了拳头,不说话。
帝修看女沅怒火中烧,忽然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