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城。
有一队飞舟从南方凯旋而返。
道场,清晨,一处幽静小院。
院中有池,临水有亭,亭心有人。
人影娇小瘦弱,坐在轮椅之中,仰头看着飞舟从头顶掠过。
娴静恬淡。
如同美丽桃瓣一般的双眸,有一丝忧虑沉浸其中。
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且霜白晨露,不是观景的好时候。
亭心之人,显然也不是观景,大概率是在等人。
过得片刻,另一道更为娇小的身影冲进了小院,雀跃蹦跳,活力十足。
两道娇小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交汇在一起。
站立的身影弯下腰,坐着的身影仰脖探头,张开双臂,抱在了一起。
“姐姐,我想死你了!”
“乖。”
嘴角噙笑,忧虑稍退。
“姐姐是在等我吗?”妹妹茹琳,起身扶住椅背推动轮椅,动作熟练。
“只是顺便等你,晚上关死了窗,房间里太闷了,出来透透气。”姐姐茹雪,紧了紧身上的裘皮。
“在外面待了有好一会了吧?姐姐身体弱,下次别这样了。”茹琳心痛,于是小脸板起,很认真的样子。
美丽的桃瓣弯成了月牙。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的事情吧。”
“我有什么好说的。”
短暂的笑靥后,月牙恢复原样,忧色重回。
“就说你打仗的事情吧,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担心,你上一次回来,可是沮丧了许久。”
“前一次没见识过魔修,才会被吓着的,现在我不是重新鼓起斗志来了吗?”茹琳鼓起了小脸。
“这一次没遇到魔修?”
“有,但是不多,也不知道是被金丹大能吓跑了,还是本来人就少。”
“能从侵古泽里出来,还攻下两座城,屠灭其中世家,怎么可能惧怕金丹大能,人数又怎么可能会少。”
“那是为什么?我反正想不出来。”仅仅苦恼了片刻,茹琳就放弃了思考。
“打下城,却又不守,这事情透着反常,总感觉魔修在筹划什么,金丹们的应对看着也乱,可惜我不通修行,也上不了战场,远远看着感觉像是隔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的。”
“姐姐想多了吧?”
看到茹雪还在苦思,茹琳同样纠结起这事,但她眼珠一转,立即有了主意。
“要不姐姐陪我去趟父亲那里,还能顺便看看最近的战报,姐姐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端倪。”
“战报确实要看,你去帮我拿来,但我不想去见那个人,再说他也禁止我走出这个院子。”茹雪抿紧嘴。
“啊?禁足?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姐姐又因为什么事情在与父亲怄气吗?”
“因为我不想听那人的话,嫁给居骄那个废物。”
“居骄?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茹琳转到轮椅前,蹲下身,抓紧茹雪的手,焦急、不解且关切。
“你还只是孩子,告诉你干嘛?几个月前居家开始筹划提亲了,只是要与那人议定细节,所以拖到现在才公开而已。”
“姐姐!我不小了,你也只比我大一岁。”就算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切,茹琳还是忍不住对姐姐娇嗔。
“是、是——”茹雪宠溺的笑了笑,抬手抚摸妹妹的脸颊。
“那姐姐是不是没有答应。”
“不是说了嘛,我不会听那人话的。”茹雪抿起嘴角。
“姐姐没答应就好,那居骄卡在炼体这么久,明显是没有进阶炼气的胆气,这样的人,父亲怎么能把姐姐嫁给他?不行,我一定要去质问父亲,让他推了这事情。”
“没用的,那人是宠你,但他更重利益,也有野心,居家虽然修行不堪,可法阵、法宝、炼丹每样都有涉及,是那个人在玉龙府内必须要结盟的势力,怎么会被你改变主意。”茹雪苦笑。
“可、可是,你是他的女儿啊,姐姐既然不情愿,就去求求父亲,服个软,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别傻了,那人这么无情,女儿有什么用,只是牺牲一名女儿,就可以拉拢一门世家,他怎么可能放弃,更何况还是不能修行的厌体。”
“不行,就是不行!我听说那居骄前几天在藏经阁里吼了姐姐,还差点动了手,姐姐进了居家,他们肯定会因为姐姐是厌体,欺负姐姐的。”茹琳说着说着动了情,眼圈也红了。
“你想多了,我都还没答应去呢,再说茹家怎么也出过三名元婴,就算只是一厌体,依旧有着元婴血脉,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呜——呜——那我也不答应,我也舍不得姐姐,总之不能是居家,我去让父亲换一家合姐姐心意的。”茹琳埋头在姐姐膝前啜泣。
“你不懂,换了其他家也一样,只要是那人安排的,我都不会答应。”茹雪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喃喃道。
“为什么?那以后姐姐准备怎么办?没有父亲应允,还有哪家仙族敢和姐姐私自结下婚约不成?”茹琳茫然抬头,泪珠还挂在眼角。
茹雪长叹一口气。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
与此同时。
在道场的核心位置,有一座阁楼,是主事法师的办公之所。
暮法师降落阁楼门外,另一位身材高大的仙人迎了出来。
“见过茹法师。”暮法师首先躬身行礼。
“恭喜暮法师凯旋,此战辛苦了。”茹仙人微笑回礼。
“没多少魔修,当不得辛苦二字。”
“暮法师谦虚了,不知法师今日来见我可是有事?”
“确实有事,”暮法师点了点头,“法师让我负责封锁侵古泽,可兵力实在不足,最近魔修已经连续窜出了两次了,希望主事法师为我增兵。”
“可是道场已经没有多余兵力了,就五名金丹,暮法师你那边就分了三人,而那些低境界的,毕竟宗门也有规矩,炼气以下不能调派出战,法师总不能让我坏了宗门规矩吧?”茹仙人状似苦恼。
“我不需要主事法师坏了规矩,只是希望主事法师亲自出手相助。”暮法师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
“我?”虽然有几分错愕,可茹仙人微笑依旧,轻松把那份凌厉化解,“不妥不妥,魔修已经攻陷两城,道场总不能不留人坐镇吧?”
“那藏经阁那位呢?”暮法师依旧不肯放弃。
“那位你也知道,那位记恨着我呢,怎么可能指派得动?要不法师自己前去相求?”
沉吟片刻,暮法师不再继续纠结于藏经阁那人。
“那就想办法给我增调一批人手,不是有一批不争气的,把自己境界卡在炼体的吗?逼迫他们提升境界不就行了?”
“他们可不只是道场的弟子,还是各世家的嫡子。”
暮法师明显不接受这理由,也不说话,只是凝望茹仙人,始终不肯挪目。
避开眼神,茹仙人装模作样地走到一边,仿佛是在为暮法师的要求苦思,实际却在暗自权衡。
两方在某些事情上立场对立,关系向来不和,茹仙人想不明白,对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他的请求,可为什么还是找上门来。
是暗藏了底牌?还是另有目的?又或者是要试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