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波苗民冲上来的时候,唐鬼已经挂彩无数,肩膀上、胳膊上,到处都是细小的伤痕,是一不小心被那些镰刀斧头划伤的,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却有点儿又疼又痒的,这种细碎的伤口反倒不如痛痛快快一刀让人来得痛快。
心里虽然这么想,然而弯刀落在山民身上的时候,唐鬼的手却还是软了下去,赶在将那山民砍伤前,迅速地将刀抽了回来。
然而唐鬼没想到的是,自己是有心要帮那些苗民,只是对方反倒趁着自己抽刀的时候不要命且不要脸地继续猛攻过来,不仅如此,侧面又有一人攻向唐鬼左侧!
妈的,唐鬼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以眼下这架势想逃跑是有些困难,但是躲闪的话也来不及了,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个人影自唐鬼身左冲出来,只见两根火把在他手中轮转生风,令那山民不得近前。
唐鬼忍不住笑了一声,趁着金寒池对付那两名山匪的时候,左肩下的肉瘤在金寒池的脖子上狠抽了一下,疼得金寒池呲牙咧嘴,下意识大叫了一声,立刻转过头来怒视着唐鬼。
“呀!原来是你啊!”唐鬼一边叫着一边往后跳了两步,躲开金寒池的攻击范围,此时他脸上那笑容看似人畜无害,其中却透着慢慢的不怀好意,装出一脸一看就没人信的惊讶对着金寒池道:“我都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个哪吒舞着风火轮来了呢!”
金寒池咬着牙,正想怒斥唐鬼,余光却瞥见唐鬼背后,只见一名山民正向唐鬼扑来。
唐鬼发觉金寒池那视线不对劲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看到那山民挥着斧头,好似老鹰捉小鸡似的,张牙舞爪向唐鬼扑来,正在这时,唐鬼只觉得背后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身子向前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在地上,还不等唐鬼大骂,背后就传来了金寒池强忍着笑意的声音,“哎呀呀,本来是想帮你躲开来着,谁知道不小心没控制好,对不住了!”
“贼他娘!你就是故意的!”唐鬼说罢便冲向金寒池,扑过去的路上还顺势一肘子撞翻了刚刚偷袭自己的山匪,眼看着距离金寒池还有两步的时候,唐鬼纵身一跃道:“你他娘有种别跑!”
唐鬼说不让金寒池跑,这金寒池竟然还真就老老实实地乖乖听话了,任由唐鬼纵身一跃踏着他的肩膀踩在他肩头,飞身扑向背后两名从背后攻击金寒池的山民,将那两人扑在了地上。
唐鬼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不过说来奇怪,唐鬼只是发现,和这人一起打架,似乎还蛮痛快。
只可惜瞎子盲丞看不到此时的景象,若他能看到的话,必然是要张牙舞爪大吼着让唐克先宰了金寒池再说。
场子上的乱局一时间打到难舍难分,金寒池和唐鬼犹如旋风一般,时分时聚,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可两人的配合却默契得有些过分,时不时还能听到唐鬼一声大笑,不远处的盲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听到唐鬼的笑声后,盲丞忍不住长叹一声,心说有齐孤鸿那么一个祸患也就罢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讨厌的家伙!
不过,即便唐鬼和金寒池如何配合得当,却无奈场子上的人越来越多,包围圈也越来越两人本来是本着不想误伤这些无辜百姓的心思,可谁知这群人却是得寸进尺。
兵书上有云,善以敌,克至己。
在面向敌人的刀刃上让一分,就是对架在自己脖颈间的刀刃进一分,同样,面对越仁慈的敌人,就越要不遗余力地取其性命,这是生存的本能。
金寒池喜欢看史书,起初是为了窥见自己的祖先以隐秘的方式在宫廷中占据一席之地后不动声色地兴风作浪,后来,他发现史书中看到的,越来越多是人性。
正史和野史,是两种论调之间的博弈和叫嚣,是两种声音在拍案怒吼着自己的正义之道。
可事实呢?金寒池看到的,是强者不遗余力地斩杀反对者,是弱者拼尽全力地图求保命。
越是弱小的人,在面临一丁点儿风吹草动的时候,便会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进而疯狂反击。
大象的一脚,便会令蚂蚁感到灭门之灾,说到底,是该怪大象太过强大,还是怪蚂蚁太过弱小?
金寒池经常会思考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明白,在尘世间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是他这个养尊处优的金家族长唯一的业余爱好。
只是,一些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在经历了很多事情,答案会突然变得不重要,就比如说此时此刻。
以前始终在被强者的强大和弱者的弱小究竟孰对孰错困扰着的金寒池在这一刻突然开悟了。
蚂蚁在比它更为弱小的东西面前也是强大的,大象在比它更强大的面前也是弱小的,身为金家族长的自己此时在这些横冲直撞蛮不讲理的山民们面前未必强大到哪里去,反倒该学学他们的耿直。
为了生存而不顾一切的坦然直接。
真好,金寒池偶尔也希望自己能够被逼入绝境,能让他为了此时眼下的生死存亡暂且忘记一切。
不过说什么来什么,差不多就在金寒池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奇怪的响声突然自金寒池的头顶响起,他还没明白那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突然觉得脚底下什么东西突然收紧,他身下一空,整个人霎时间被悬在半空。
金寒池拼命挣扎着,这才发现自己被一张好似蛛似的大兜起来,被挂在半空。
这大以麻绳编成,绳子足有手腕粗细,不说别的,就算是想将这大割开也需要不少功夫,更何况自己手头现在根本没什么趁手的兵器。
而且让金寒池最为不悦的是,他的鼻翼中隐约闻到这大上有一种令他浑身不舒服的气味儿。
金寒池还没弄明白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是什么,毕竟在他的生长环境中,很难遇到类似的味道,倒是不远处的唐鬼大吼一声道:“他娘的!拿捞猪的捞你爷爷我?!”
原来是猪啊金寒池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是苗人用来打野猪的,这么说来他的身子被整张兜住,悬在半空根本没有着力点,这就意味着不管金寒池怎么挣扎,总会碰到这张曾经兜过猪的。
金寒池顿感头皮发麻,纵然是斯文如他一般,此时也忍不住怒吼道:“赶紧放我出去!我不要碰这种东西!”
相比较金寒池和唐鬼,盲丞因为被绑在木棍上栽在地里反倒让他躲过一劫,不过这瞎子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苗民们似乎压根儿懒得搭理他了。
用打野猪的子来对付这几人,是伢缅想出的主意,他听说山寨中的苗民几乎全部出动却还是对付不了这两人,料定这两人果然是不好对付的主儿。
好在,伢缅这主意还算有效,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两人此时被兜在子里根本动弹不得,令唐鬼和金寒池的叫嚣声听起来反倒有些可笑。
伢缅双手背在身后,满意地望着子中的唐鬼和金寒池,正逢此时,什嫆也赶来了,伢缅瞥见什嫆,示意她站到身边后,在什嫆耳边轻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下蛊人?你看他们会下蛊吗?”
“既然是唐家人,那么”
话刚说到这儿的时候,什嫆终于看清了唐鬼的那张脸,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胸膛中的翻江倒海。
和那个人,太像了。
“等等!”什嫆突然抓住伢缅的胳膊,“抓错人了,快点放他下来,不是他!不是”
抓错人了?这话令伢缅神色大变,虽然倒是有一抹惊讶一闪而过,但很快便转为愤怒。
开什么玩笑,自己身为族长,怎么可能在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之后轻描淡写说句抓错人了?
更何况,还不等伢缅说什么,被吊在半空的唐鬼突然笑了一声。
“想抓就抓,想放就放?这事情”唐鬼的目光飘向远方,颇有不屑地哼笑道:“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