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嫆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天空中,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天色阴沉得令人喘不过气,而什嫆的这话在沉闷的空气中,有如惊雷炸响一般。
首先齐孤鸿便是一脸惊讶,身旁的金寒池露出了一脸意味深长的表情,而盲丞却是愣了片刻,他始终躲在齐孤鸿的身后,此时不动声色地轻轻拽了拽齐孤鸿的袖子。
自始至终,齐孤鸿还尚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周围一直有苗民跟在左右,他始终没有个和盲丞通风透气的机会,只能凭着盲丞等人的态度来判断谁是敌者谁是友人。
而盲丞拽齐孤鸿的袖子,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是想给齐孤鸿提个醒,别看这什嫆现在帮她,但是,这个人不可信。
什嫆面容肃穆诚恳,那表情不像是在使诈,不光是齐孤鸿,苗民们也看出了这一点,故而才万分惊讶,那些勾心斗角对于朴实的苗民来说太过复杂,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什嫆为什么会站出来帮外人说话。
尤其是站在什嫆对面的伢缅。
伢缅年事已高,身体早就跟不上了,人想要学得息怒不喜形于色,一方面是需要城府足够深,另外一方面,大概也需要身体足够好,什嫆那一句话气得伢缅喘不过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胸口起起伏伏,好似老牛一样闷声喘了一声。
这个臭婆娘!
伢缅在心中暗骂一声,什嫆背地里和自己作对也就罢了,私底下什么都好说,可眼下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突然搞出来这么一句话,让伢缅如何下台?这不光是在反驳自己刚刚的结论,更是在挑战自己苗王的权威!
然而就在伢缅思虑着如何反驳的时候,他发现什嫆的目光格外坦然地望着自己,那目光深邃,好似从心底直射出来,在那目光之中没有半点儿慌乱,反倒是一种胸有成竹。
伢缅明白,什嫆乃是有准备而来,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有话对付,这让伢缅强压住自己的怒气,为了不给自己找难堪,伢缅故作一脸宽厚的样子,对着什嫆扬了扬下巴道:“此话怎讲?”
“如果蛊真的是他们下的,刚刚踩铧犁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可以断出对错了,但是,并没有”什嫆的目光四平八稳地从苗民们的脸上闪过,“该不会有人不相信踩铧犁的结果吧?”
不相信?开什么玩笑?没有人敢反驳,因为踩铧犁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场审判,而是上天的旨意,神明是苗民们的信仰,是支撑着他们生活的勇气,否定神明,也就等于否定自己的生活乃至生命。
苗民们一个个长大了嘴巴,虽然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什嫆这话里的道理。
“那么,你的意思是”伢缅若有似无地冷笑一声,目光斜睨了齐孤鸿几人一眼,“就这么放了他们?”
什嫆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得意,继续道:“不,这件事情没有解决掉之前,谁都不是清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起将这事情解决了。既然有人下蛊,那必然要将这个人查出来,否则山寨永无宁日,诸位说,对吧?”
苗民中响起一声声呼应,那些声音平添了伢缅望着什嫆时眼中的怒意此时号召苗民的本来应该是自己,却被什嫆抢了自己的话语权。
什嫆没有理会伢缅的目光,而是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此事与蛊有关,就是不知道诸位中有谁会下蛊了。”
整个院落中,一时间鸦雀无声。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令齐孤鸿感觉压力颇大,总会有人将苗头指向他们身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主动站出来和被人揪出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了。
至少,齐孤鸿知道金寒池和唐鬼身上是时常带着下蛊解蛊用的蛊药和蛊虫,他亲眼见过这两个家伙从身上好似变戏法似的变出来过多少东西,要是被人搜身,这事情怕是不漂亮。
齐孤鸿自知时间不多,他转过头去,急切地看了金寒池一眼。
人的眼睛,原来真的会说话,齐孤鸿盯着金寒池,眉头紧皱,眼神儿扫向地上的蛊虫,而后眯着眼睛以质疑的目光望着金寒池。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问金寒池,地上的蛊虫是否与他有关。
好笑,金寒池忍着笑意,蛊虫自然与他自己有关,那是他从地下爬上来的时候不小心带上来的,但是,在一阵无奈的浅笑之后,金寒池颇为正经地望着齐孤鸿,抿着嘴唇微微摇摇头。
蛊不是他下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的齐孤鸿深吸了口气,他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伢缅正在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盯着齐孤鸿,那眼神儿就好像是弦上的箭,随时准备着蓄势待发一般,齐孤鸿立刻赶在伢缅开口之前,自己主动高呼一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办!”
什嫆的意思很明显,蛊不解,他们就不能走,齐孤鸿干脆将计就计,望着对面的什嫆和伢缅道:“这事情的确非我们所为,既然如此,我们自然也想给自己讨个清白。如果有人解了这蛊,蛊师必受反噬,既然如此,我们想办法解蛊便是。”
“解蛊?”伢缅自认为抓到了把柄,双眼放光地望着齐孤鸿道:“这么说,你们是”
伢缅的声音很急切,但是不等伢缅把话说完,齐孤鸿已经站出来一步准确地说,是和金寒池拉开了一些距离,指着金寒池道:“不是我们,是他。”
王八蛋啊!
金寒池忍不住在心中大骂一声,自己怎么碰上了这么一群混蛋?先是那瞎子,自己明明是在帮他,他却嚷嚷着让唐鬼砍死自己,而后又是唐鬼,自己在场子上明明是在帮他,反倒挨了这家伙的黑拳黑脚,现在又是这看起来斯斯文文宅心仁厚的齐孤鸿
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金寒池望着齐孤鸿那一脸坦然的样子,心中暗暗咬了咬牙,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能相信人。
然而不管金寒池心中如何恼怒,对面的齐孤鸿却是坦然得紧,他甚至还对金寒池小心地解释了几句。
“你会下蛊,不用反驳,我是知道的。”
“嗯”
“这事情本就和我们无关,是你惹下的烂摊子。”
“嗯”
“现在你自然大可以站出来说你不会解蛊,更可以把事情推脱给我们,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于你而言,我们好像还有更大的用处。”
“你”
齐孤鸿这话的意思和唐鬼如出一辙,不为别的,当时唐鬼和金寒池被挂在半空的时候,齐孤鸿虽然没能听到两人的对话,但是从唐鬼那一脸狡黠和洋洋得意,以及金寒池那种郁结至死又无计可施,便能看出来金寒池有事相求。
想到这里,齐孤鸿的表情甚至还有点儿理所当然,只见他耸了耸肩膀道:“踩铧犁你都答应了,解个蛊而已,应该不算难事儿了吧?”
这真是金寒池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忍不住在心中哀鸣一声,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