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的太多,到头来反倒是会失去一切的”
齐孤鸿记得,小时候的唐忌夜很喜欢说大道理,那时候的他少年老成,明明年纪轻轻,却总好像是个老头子一样。
那是他们多大的时候来着?应该是刚过十岁吧,齐孤鸿拉着他到镇子外的树林里摘野果子,山果太多,齐孤鸿干脆脱下长衫,以长衫兜着果子。
就是在那个时候,唐忌夜说了那么句话。
齐孤鸿自然是不理会的,在他人生中经历过的为数不多的坎坷还不足以让齐孤鸿明白如唐忌夜一般多的大道理,他只顾着不停将野果往长衫里面堆着。
两人分别拽着长衫的两端,提着沉甸甸的野果往镇子上走,齐孤鸿对着唐忌夜洋洋自得道:“怕什么?你看,这么多的果子,咱不是一样带回去了”
就在齐孤鸿刚说完这话的时候,便听到“嗤啦”一声,手中的长衫已经从中间破成了两片,野果骨碌骨碌滚落在地上,一个个离他们越来越远。
唐忌夜始终没说话,脸上既没有马后炮的得意,也没有对齐孤鸿的责怪,他只是望着地上的野果,惋惜地摇摇头,而后从地上捡起两枚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后递给齐孤鸿一个。
“你看,其实我们有这两个就够了,我们也只要这两个就够了的。”
到头来,他们也只拥有了他们只能拥有的两个果子,唐忌夜的话,令齐孤鸿不免感到有些愧疚。
齐孤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当年唐忌夜的话让齐孤鸿短暂愣神,对面响起金寒池一声响指的脆响后,他才好似打盹儿的人被惊醒一般,猛地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金寒池。
“说到哪儿了?”
为了避免棺材的火势烧了周围的房子,伢缅已经想办法处理了外面的棺材,此时山寨中的年轻老少半是在场子中帮忙,半是围在场子周围看热闹,总之不管如何,人都走了,察戈家的院落附近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齐孤鸿和金寒池相对坐在院落中,盲丞在后院,不知道在做什么,总之没有半点儿声音。
说到哪儿了?这问题让金寒池感到好笑,他摇摇头望着齐孤鸿道:“不是你想问我问题么?怎么?又不想问了?”
哦,对,是自己想问他问题来着,齐孤鸿感到有些尴尬,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走神,而且是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只是隐约之中,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好像要出事儿了,是这种预感令他坐立难安。
齐孤鸿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人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他望着坐在对面的金寒池,重新捋顺了自己的思路后,这便对着金寒池轻声道:“你说你能帮我对付章杳,为什么?”
“别的你又不稀罕,”金寒池耸了耸肩,他何尝不想给齐孤鸿一大笔钱就算了来着?要知道,他可是再三思考过后,才觉得对付章杳这个条件最合齐孤鸿的胃口,“你该谢我刚好给了你最想要的东西才对吧?”
谢?齐孤鸿觉得要让自己对金寒池说这话怕是难了。
之前唐鬼曾说过金寒池现在不能撒谎,齐孤鸿已经联想到可能是跟中了什么蛊虫有关系,到底是什么蛊,他不知道也不好奇,他最关心的是这种蛊能让金寒池诚实多久,他要赶在这个时效期限之前,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我是说,你有什么样的把握,保证你一定能对付得了章杳?”
“我没有把握。”
金寒池这一句说的是实话,章杳的情况到底如何,就连他金寒池也只是有个一知半解,真要让他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能对付得了章杳哈,那就无关乎虚伪或是谎言,而是愚蠢的问题了。
“我之所以提出这么个条件,是因为我觉得这对你我而言都有好处,”金寒池这话说得很慢,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说章杳么?这个,当然是因为我也想对付他啊!”
金寒池说到这里突然对着齐孤鸿一笑,正巧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衬得这笑容看起来光明灿烂一尘不染,就像个爽朗纯净的孩子般。
越是这样,就越让齐孤鸿感到危险。
“我啊,”金寒池摆弄着手中的茶杯道:“我好像该娶叶君霖怎么说呢,我也没想好。但是章杳也想娶她,这就不好了,我还没说不要的东西,不能就这么被别人拿走啊,不然万一哪天我突然很想要,怎么办?”
这话,让齐孤鸿觉得想骂人。
齐孤鸿不懂,不懂金寒池为什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就好像一个女人,一场婚姻,一段人生,对于金寒池来说就像买菜一样稀松平常,可以要,也可以不要。
关于自己未来的妻子和婚姻,齐孤鸿非常郑重,或许也有家庭影响的原因,齐家旁系中,三妻四妾比比皆是,但齐孤鸿的父亲齐以一辈子就只娶了一个女人,爷爷齐秉医亦是如此,大概因为这种原因,齐孤鸿才会对感情如此执着。
至于其他,大概就是因在国外念书时受到的影响,他看得太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每日在一起饮酒厮混的男女,每日给家乡未婚妻写信的男生,在妻子葬礼上哭得撕心裂肺而后转天便续弦的老教授。
这些那些如此这般,齐孤鸿都见过,正因都见过,他才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其实在齐孤鸿留学的时候,也有过一个令他心动的人,但因种种原因,齐孤鸿知道他们之间终究不可能有交集,故而无论女孩如何炙热地追求、守候在齐孤鸿身边,他最终也只是逃避远离女孩儿,最终断了音信。
直到现在,在齐孤鸿为数不多的行李里,还保存着一封信,是他回国前,女孩托人交给她的。
信的署名是中岛菡子,菡子,中岛鸿枝的妹妹。
齐孤鸿深吸了口气,当梳着一头短发齐刘海的中岛菡子的形象出现在脑海中时,齐孤鸿本能地抗拒着那段记忆,不肯让自己继续想下去,他甩了甩头发,看向对面的金寒池,声音中有三分疑惑和七分指责。
“你到底把感情当成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