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孤鸿的心思有些复杂。
他起初的确是高兴来着,可这世间的事往往经不起推敲,稍稍推敲起来,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刚开始将蛇蛊与齐家联系在一起时,齐孤鸿心中乃是一阵狂喜。
既然那富人老爷中的是齐家蛇蛊,就意味着下蛊的是齐家人,此人身在上海,而齐孤鸿此番来到上海,就是为了寻找父亲而来,这岂不是说明下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父亲齐以?
但是紧随起来的想法却令齐孤鸿陷入茫然之中。
自幼,齐秉医便教导齐孤鸿,说齐家蛊术是用来为人医病救命的,那么,齐孤鸿此刻看到的,是齐以在用齐家蛊术害人吗?
“你他娘的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想那么多?”唐鬼一拍桌子从桌上跳下来,瞪着眼睛望着齐孤鸿道:“是蛇蛊,也未必一定是你爹下的,更何况,你看那老家伙哪儿像好人?都说为富不仁,说的就是这号货!你爹八成是为民除害呢!”
这或许是一种可能。
唐鬼见齐孤鸿仍是犹豫,干脆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个娘们儿吗?想来想去想个卵!既然闹不明白,那查明白了不就都知道了?你在这儿想来想去有个屁用!”
仿佛是被唐鬼这话给骂醒了似的,齐孤鸿甩了甩脑袋,竭力将一脑袋的浆糊就此甩出去,抬眼望着唐鬼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从那人身上下手?”
“废话!老子是没想救他,但是”唐鬼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一下,而后挺着胸脯强词夺理道:“钱不能不赚!”
依照唐鬼的想法,既然是齐家的蛊,就算齐孤鸿不懂,吉祥和阿夭多少能看出些门道。
“别看你家老头子说要禁蛊,手下门徒那么多,私下里谁还不把这事儿拎出来聊一聊的?总归是先问了再说!”
唐鬼和齐孤鸿一拍即合,两人出门与梅姐道别后,抱着瓦罐便回了小旅馆。
两人返回时,天色已近黄昏,早在路上时,唐鬼便说起那人怕是撑不了多久,两人便急切切地去找吉祥和阿夭。
吉祥和阿夭刚刚做工回来,累得一身臭汗,刚脱了褂子本想去冲个凉,抱着水盆刚走到门口,便看到好似一阵旋风般冲进来的唐鬼和齐孤鸿,不免被吓了一跳,忙问道:“少爷,出什么事儿了?”
也是赶巧,盲丞听到了唐鬼那五大三粗的脚步声,一脸喜色迎出来,谁知声音却是从吉祥和阿夭那房里传出来的,便面色悻悻地跟了过来,此时正倚在门边阴阳怪气道:“大当家的,瞎子今日赚了不少钱,可是眼巴巴等了你一下午,敢情您就拿瞎子当个摆设,来了就往他齐家人这儿奔啊!”
“没你的事儿,”唐鬼正抱着瓦罐,干脆一把将盲丞推出去,赶在这狗皮膏药没蹿进来之前一把甩上房门,隔空门对着外面吼了一声道:“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唐鬼没工夫理会盲丞在门外叽叽咕咕的抱怨,一把拽过墙角的椅子,将瓦罐放在上面。
“这”吉祥和阿夭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又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齐孤鸿,“少爷,这是什么?”
“好东西,”唐鬼冷笑一声道:“你开了就知道了!”
吉祥听着唐鬼语气不善,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倒是那阿夭经不住激将法,二话不说已经伸出手去。
“别闹,”齐孤鸿一把打掉阿夭的手,“这里面的,是蛊。”
齐孤鸿一言,将吉祥和阿夭吓了一跳,阿夭眉头竖立,一脸紧张地低声问道:“什么蛊?”
唐鬼鼻孔出气哼了一声,摇头道:“是你家的蛇蛊,老子哪知道叫什么名儿?你家这位大少爷当然更不知道了。”
齐孤鸿心有羞愧,尴尬地将那蛇蛊的模样对着吉祥和阿夭描述一遍,而后才试探性道:“你们可知道这种蛊?”
“光说没用,”阿夭说的蛮不客气,此时已经露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道:“试了才知道!”
齐孤鸿见状想拦,吉祥却对着齐孤鸿摆摆手,摆明了是一脸丝毫不担心的样子,齐孤鸿看了看吉祥又看了看阿夭,不知道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后便看到阿夭摸出一只小纸包,刚打开便闻到一股雄黄味,阿夭将那雄黄混在水中,含下一口后,鼓起的腮帮子凑到瓦罐旁,只见他速度飞快地掀开封口,对着里面猛地喷了一口。
这下之后,阿夭迅速盖上封口,同时两只手摁住了瓦罐,只见那瓦罐剧烈摇晃,里面的蛇蛊拼命挣扎,似乎要翻了天似的。
安静的房间里,唯有蛇蛊身子不停撞击瓦罐发出的闷响,四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死死盯着那瓦罐。
约莫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瓦罐里的蛇蛊终于停了下来,阿夭试探性地在瓦罐外面以指甲刮了几下,刺耳的声音并未引起蛇蛊的反应,他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四下顾盼,看到了脚边的一只脸盆,大大咧咧便用脚踢到房间正中。
“哎?这是我的脸盆”
不等吉祥去抢,阿夭已经掀开封口,将里面的蛇蛊倒进脸盆里,吉祥见状再不敢上前,一个蹿身躲到齐孤鸿后面。
比起白天时,蛇蛊的颜色有所变化,齐孤鸿和唐鬼打量着蛊蛇,发现它身上幽蓝色的花纹已经便淡,变成一种苍白无力的青蓝,身上的鳞片也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仅剩全无生气的黯哑,此时整条蛊蛇蜷缩在盆底一动不动,还哪里能看到当时那凶神恶煞之气。
唐鬼推了推阿夭,“欸,我说,能看出来门道么?”
唐鬼问的是“能么”,言下之意就还有不能,阿夭总觉得唐鬼这话好像是瞧不起自己的本事,翻了个白眼道:“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就是我齐家最常见的阴蛇蛊!”
“哦?”兴许是看阿夭那表情有意思,唐鬼故意逗他,做出一副怀疑的表情道:“真的假的?不会看错吧?”
果不出所料,阿夭一听这话立马跳脚争论起来,“这怎么会看错?有什么可看错的?齐家的蛇蛊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吉祥前段时间还中过这蛊呢!是吧,吉祥?”
“啊?”吉祥盯着那蛇蛊,不知在沉思什么,被阿夭突然这么一问,人有些发愣,茫然片刻这才应声道:“啊!是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