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过头来再说宋不双,他急急匆匆赶到巡捕房时,副官已经守在这里,宋不双两步上了台阶,人步子不停,只是对着身旁的副官道:“找人了吗?问问这是谁的地盘,先想办法把人搞出来。对了,我先去看看那两个人”
副官闻言赶忙小跑两步绕到宋不双面前将其拦住,宋不双一挑眉,副官立马凑到了宋不双的耳边轻声道:“司令,人我已经见过了,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这事情实在蹊跷,我怀疑事情有点儿复杂!”
说罢,副官硬是不由分说地将宋不双自巡捕房门口请了出去,一直上了车,副官才对宋不双道出实情,那两名小兵口口声声坚称人不是他们杀的,瞧那模样不像撒谎,如此说来,很有可能是被人嫁祸。
“若只是什么蝇营狗苟之辈杀了人嫁祸给两个小兵,那这事情简单,怎么都好办,可这帽子若是扣在咱们军营头上,那便是有人想要找司令的麻烦,这样一来,冒然行动不如按兵不动,你来我往不如斩草除根啊!”
宋不双抿着嘴唇没说话,思虑半晌后,轻声问副官是在什么地方出了事儿,得知了地点后,宋不双不客气地将副官推搡下车,自己当即下令让司机开车出发。
“走!去小旅馆!”
“没错儿!”当宋不双正风驰电掣地赶往小旅馆时,阿夭和吉祥正在院子里与其他几人说话,就看到阿夭好似天桥上的说书先生般一手挥着筷子,唾沫横飞道:“就是咱们以前住的那个小旅馆!”
原来,当阿夭和吉祥与齐孤鸿分开后,回家路上恰好经过了曾经住过的小旅馆附近,两人闲来无事就想去附近瞧瞧,好歹这也是他们在上海滩唯一熟悉的地方,可谁知人刚到附近,便看到那周围人头攒动接踵比肩。
以吉祥和阿夭的岁数正是爱找热闹的年纪,遇到这样的热闹绝对不肯放过,两人挤进人群就看到几名巡捕正在那小旅馆楼上楼下穿梭,有人用麻布片裹着死尸,有人按着两名哭天抹泪的小兵,吉祥和阿夭愕然,向身旁的人打听了才知道,说这两个小兵为劫财杀了旅馆的店家。
“你们可是不知道,那场面才叫一个惨哟!旅馆上上下下死了好几口子,被抬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脸上都瞧不出来人模样了,我真是”阿夭说到这里,皱着眉头咬着嘴唇长叹一声,抱起手里的面碗西里呼噜地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感叹道:“惨啊!”
“阿夭你别乱说,”吉祥埋头吃面,听到这里砸吧着嘴道:“你我都没挤到人前去就被赶散了,根本什么都没看到,你这胡说一气不是以讹传讹?”
阿夭被吉祥如此说了一句,脸上甚是挂不住,尤其是魏大锤和七树都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脸登时便羞红成了一片,不甘心地反驳道:“谁说的?那是你个子矮看不见,我可是瞧得真真切切!那情况可不是惨吗?”
“是,惨,肯定惨,”盲丞已经吃饱了,他饭量清汤寡水的几根面条就能填饱他的肚子,放下碗后,盲丞在茶杯里捏了几片茶叶含在嘴里,半晌才吐出来,以清口气,此时人用筷子拨弄着桌上的茶叶片,头也不抬道:“那场面肯定惨,这不用猜便知道,不过要我说呢,也怪不得旁人,若怪,就只能怪那老板不听劝。”
虽说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小旅馆出了事儿,但说实话,这事情对他们几人来说,只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全然是为听个乐子,然而盲丞开口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事情就变了味道,几人面面相觑对视一阵,忙将视线全部落在了盲丞身上。
“军师这话怎讲?”
“还讲什么?”盲丞吃饱喝足,拿手抹掉茶叶片,又拽过阿夭的袖子将他那一块的桌子擦干净,这才将胳膊拄在桌上撑着下巴,慢条斯理道:“我早就劝过那老板,只说是让他某日某日晚上不可住在家中,需驱散全家上下,连房客都不能留,方可避过血光之灾,可我连日子都说清楚了,是他自己不听,那还如何再怪旁人?哎,天机啊天机,都说不可泄露,我这是泄露了却没人听,所以嘛,死得其所、死得活该哟”
几人之中,魏大锤和刑三是打从山寨里来的,早就习惯了瞎子算命的本事,阿夭和吉祥跟着久了,也深信不疑,倒是七树和衷珩对视一眼,目光之中仍是有些含糊,衷珩这便对着瞎子轻声问道:“盲丞,这么说来你是早就算到了他们会有这一场血光之灾?”
盲丞听出了话里的将信将疑,梗着脖子不耐烦道:“不然呢?”
“那么说,你是早在咱们还没搬出来的时候就算出来了也告诉他了?”
“不然呢?”
“那你就是”盲丞那语气哽得衷珩语塞,他咬了咬牙干脆开门见山道:“那你可是知道他们这血光之灾是否与咱们有关系?莫非说就是”
衷珩是想问盲丞,那旅馆里的人可是因他们而死,盲丞意识到衷珩的话里有话之后,抿着嘴唇哼笑一声道:“我只告诉你一句,那几人是中蛊死的。”
阿夭虽然自称看到了惨状,实际上也只是见到麻袋片裹尸而已,故而盲丞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当然就是与他们有关,或是青螣齐家、或是虎麟唐家,总之,他们是遇到对手了。
事情究竟是否如此呢?盲丞虽然手眼通天十卦九灵,但总归是算不出那晚确切的事情经过,唯一知道的,应该是文戚和章为民。
章杳虽然将事情交代给章为民,可是,真正到了办事儿的时候,章为民却是带着文戚去的他们得知齐孤鸿下脚的小旅馆所在后便连夜赶去。
当日,旅馆老板心有腹诽,便携妻儿回了老岳父家,走时特意交代了两名伙计切不可收旅客下榻,最好连他们二人也出去逍遥自在,可伙计偏偏不听话,在老板走后,恰巧有四个进城探亲的外乡人来投宿落脚,两人惦记着私自赚笔房钱便将四人接纳进来。
伙计加上四名客人,便是阿夭后来见到的麻袋片下裹着的死尸。
章为民和文戚是夜里动了手,两人进了旅馆四处巡视未能发现齐孤鸿的所在,而是与伙计发生了口角,章为民令文戚给伙计下了青螣蛇蛊后眼睁睁看那两名伙计肠穿肚烂而死,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屠害了旅馆内共六条人命。
至于之所以用青螣蛇蛊,依着章为民的习惯,自然是想要嫁祸给齐孤鸿,他一路这么远特意跑到这里来取齐孤鸿性命却未能得手,心里横生怨气,既然不能亲手要了齐孤鸿的命,不如嫁祸与他,自然也是条取他性命的途径。
只不过,章为民没想到,在他和文戚离开之后,有两名宋不双手下的小兵自附近经过,他二人瞧见旅馆灯火通明房门大开便好奇又作死地前去瞧个究竟,又见柜台前无人,干脆动了邪念想偷些钱,却正在这时被巡捕抓了个正着,巡捕嚷嚷着叫旅馆老板出来却无人回应,众人上楼查看情况时才见到死尸六具,至此,才有了宋不双手下见财起意取人性命一说。
盲丞摇头叹气道:“这事情算不算都不碍的,有人想要咱们那两位小爷的性命,自然会如猎狗一般跟在后面,我以为告诉老板这情况后能保他们的性命,但现在看来,天命就是天命,注定改不了,他们会死,许是前世作孽今生福薄,本也不是需要咱们愧疚的事情。”
对面几人都不语,暂且不说是不是在因此事而愧疚,就说眼前的,有人紧随其后以蛊杀人,可见这批人穷凶极恶,几人中不知是谁先开了口,低低地问了声:“会不会是章杳?”
又不知是谁回了句道:“这还用问?”
章杳,这两个字刚出口,立刻好似一股疑云笼在众人眉梢。
然而正当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瞎子却突然一笑道:“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我看,这事情对他齐孤鸿来说,许是阴差阳错、苍天赐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