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门做生意,再加上碰到哑支那派人偷偷抢药的事情后,齐孤鸿就想通了,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深宅大院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事事都有人替自己打理清楚的大少爷,所以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想个周全,而且他也不再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西医齐孤鸿,他进了社会,就得做好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准备。
此刻,看到齐孤鸿的手势之后,七树和衷珩心下了然,两人已经摸出来了提前准备好的药粉并非蛊,而是齐家最常见的一种药粉,可以吸引附近的蛇虫鼠蚁造成乱象,这是为了在不伤旁人的情况下保证他们可以趁乱离开全身而退的办法。
而衷珩也在悄悄往齐孤鸿身后躲,去拿装大洋的小盒,混日子不容易,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响亮亮白花花的现大洋不行。
“哎,”七树见到衷珩的举动,为了吸引宋不双的注意力,便故意高声埋怨道:“那瞎子还说日行一善能碰上好事儿,看来他这卦也不灵嘛!”
宋不双不与七树计较,他望向齐孤鸿开门见山道:“咱们昨个儿怎么商量的来着?让你今日去巡捕房去作证,你这是拿老子的话当放屁来着?行啊,我说怎么给你现大洋你都不去,合着你这儿生意太好,舍不得耽误啊!”
这腔调阴阳怪气,齐孤鸿知道宋不双是有心故意难为自己,他不慌不忙地赔着笑脸道:“哪里的话,是小的知道自己没本事,不配去赚老总的大洋,更何况,巡捕房那种地方,我们普通老百姓到了门口都两腿发软,哪里还敢往里面走呢?”
“不敢去巡捕房,就敢在这儿私自卖禁药?谁允许你在这儿卖的?再说了,你这是什么药?有批示么?若是吃死了人谁来负责?”
宋不双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齐孤鸿就知道他今日是奔着自己来的,既然如此,那么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了,齐孤鸿抿着嘴点点头,放下了挽起的袖口,不慌不忙地凑近了宋不双道:“老总若是不让我们做这买卖,那小的也无话可说,只是有句话想来需要提醒老总,那哑支那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
齐孤鸿的意思很明显,既然这丘八摆明了是来刁难自己,必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只为取乐而来,别管自己这话是为了示威还是警告,总之,齐孤鸿就是说了,有些话,他必须要让哑支那的人也清楚,他齐孤鸿既然是打定决心要在上海滩争一口饭吃,那么江湖再见便是狭路相逢。
正当齐孤鸿说完这话,身后的衷珩也摸出了药粉,然而就在衷珩要动手的时候,齐孤鸿的目光突然瞥向宋不双身后不远处。
此时,宋不双正因齐孤鸿这话里有话火冒三丈,可还不等他有所举动,却见齐孤鸿的眼神儿很是奇怪,他下意识瞥向自己身后。
宋不双和衷珩同时顺着齐孤鸿的目光望去,只见宋不双身后的士兵中,有一人神情古怪,嘴唇不停抽搐,下巴也歪了,好像是在做鬼脸,可他自己却又好似浑然不觉般,与此同时,此人的脸色也骤然变得铁青发紫,两只眼睛却是成了连眼白和黑眼仁都无从分辨的一片血红!
“我槽!”那士兵本就站在宋不双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突然见到此景,宋不双下意识大骂一声便往后退了几步,正撞到了身后的齐孤鸿。
那名士兵仍旧在动着自己的下巴,上下嘴唇撇向不同的方向,他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宋不双又看了看身旁左右之人,其他士兵察觉到异常也纷纷后退,就听到宋不双指着那人大骂一声道:“你他娘的犯什么病!装神弄鬼!”
士兵迅速被周围人孤立,他站在中间,不知所措地看向宋不双,连忙张口解释道:“司”
第一个字,就在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一股黑水立马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滴答答淌在胸前,同时还伴随着阵阵恶臭味儿。
“少爷!小心!”旁人无从分辨这士兵的状况,但衷珩和七树却知道,衷珩连忙将齐孤鸿往后拽了一把,七树更是挡在他的身前,此刻就听到七树沉声一句道:“这是蛊涎!”而衷珩已经急急地转身四下顾盼,“谁抱孩子出来了?”
宋不双捂着鼻子强忍着翻涌的胃液,对着齐孤鸿急切问道:“什么古?古什么玩意儿?”
齐孤鸿没工夫对宋不双解释,他听到衷珩的喊声后也跟着在人群中搜索起来,正看到一名妇人抱着孩子经过,也不知她是否听到了衷珩的喊声,但人群中的骚乱着实将那妇人吓了一跳,抱着孩子随着人流夺路而逃。
“快!”齐孤鸿拽着宋不双,指着那妇人,“快点儿!把那抱小孩儿的女人拦住,不然你的人就没救了!”
宋不双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人早就像没头苍蝇似的乱了,他也忘了自己是来抓齐孤鸿的,本能地就对着几名士兵招手命人将那妇人擒住。
“是她吗?”几名士兵掐着妇人的脖子,将她的脸狠狠按在地上,摔在地上的孩子立刻嚎啕大哭,宋不双却顾不上这些,急急地对着齐孤鸿道:“是她下毒的不是?”
“谁说是下毒!”齐孤鸿急了,两步上前踹开士兵,那妇人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可还不等她靠近孩子,齐孤鸿已经将孩子抱在怀中,眼见妇人正要哭嚎,齐孤鸿皱着眉头慌忙解释道:“大姐,借这孩子一用,不伤人,还请见谅!”
事情紧急,根本没有解释的机会,甚至连对蛊术只有一知半解的齐孤鸿也不知道衷珩要孩子来做什么,只得连忙将孩子送到衷珩怀里。
孩子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衷珩对七树使了个眼色,七树忙抓起装银元的盒子,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七树将大洋倒在地上,将盒子送到衷珩面前时,衷珩已经扒掉孩子的裤子。
“嘘”
到了这种时候,旁人才终于明白了几人的意图,宋不双也一拍脑门儿道:“要童子尿啊?”
孩子尿不出来,宋不双扯过那妇人让她想办法,自己则望向齐孤鸿道:“这到底他娘的是怎么回事儿?”
“中邪了!”齐孤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其实随便他说什么都行,哪怕随便编造出来一个病症,此刻齐孤鸿已经明白了事情大概的缘由,这名士兵肯定曾出现在旅馆的凶案现场,并且碰过尸体,许是不知怎的不小心将蹭在手上的蛊毒舔进了嘴里,故而才会因此中蛊,吐出蛊涎,不过既然只是吐出蛊涎的话,情况还算不上严重,至少是衷珩和七树能处理的。
至于说什么中邪,那是齐孤鸿压根儿就不想让宋不双知道他们身为蛊门,正如当年齐秉医曾说过的话,也如同当年王大雄逼迫齐家蛊术为他所用的事情,他明白了齐秉医当初为什么要禁蛊,也知道了蛊术将会如何害了这个家族。
曾经走过一次的老路,齐孤鸿是绝不肯再走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