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百四十八章 必有一亡(1 / 1)柴特儿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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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夜宴,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奢华,只是在一座朴素的宅院中,摆着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菜,不过这守汶也算了解唐鬼的脾性,在房屋院内点起不少明烛油灯,还有那坛土酒,也算深得人心。

关于守汶和唐鬼的关系,唐冕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个大概,毕竟也曾来过这里,不过倒是瞧不出这两人的感情究竟如何,唐鬼不说话,守汶也只是时不时替他夹两筷子菜,两人的沉默寡言,看起来实在教人摸不透。

直到守汶起身去向族人交代事情,唐鬼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眯眯地望着唐冕道:“不过是下棋,你们唐家人会,我未必就不能会。这是你们唐家的弃子,放在我手里,用得正趁手。”

不管何等高人,在这世上都做不到事无巨细精准无比,诸葛亮尚有街亭失手、陈仓受挫,以此看来,唐家人当初的手下留情,也不能算是过错。

而今看来,这恰好是此时唐鬼最得意之处唐家自恃舍昂不过只是个小小村寨,能出一个什月已经是百年罕见,断然不可能再对唐家造成什么威胁,故而放过了寨子中的其他人,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后辈之中还有个守汶暂时帮唐鬼掌管了大局正如唐鬼所说,这是唐家的弃子,能将别人弃如敝履的东西变废为宝,这是这场游戏最让唐鬼感到有趣的地方。

盲丞早说过,这是唐鬼的命,行他人力所不及、心所不敢之事,恰是他一生所往。

唐鬼和守汶有着同样的血脉,自然也有着同样的能力,唐鬼不能守在舍昂,却有守汶在这里帮他做他要做的事情,而从眼下的情况看来,守汶所为还让唐鬼十分满意。

当初在唐鬼的协助之下,守汶将伢缅取而代之,破了村寨中“鬼师、族长二要职不可兼并一人之身”的规矩,成了自有舍昂这寨子以来,年纪最小的族长和鬼师。

这两个明显让守汶彻底翻了身,不但保护什嫆和他一起过上好日子,更有身份之便,让他可以完成唐鬼当初留下的交代。

唐鬼望着对面的唐冕,好不掩盖眼神之中的得意之色。

然而,等待片刻,唐鬼却发现唐冕并不接招,恰好相反,唐冕的表情虽然阴郁,但也透着股子坦然。

“其实,并非你所想”

唐冕只是说了这么半句,突然意识不妥,便又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唐鬼欣喜,是觉得他胜了唐家一筹,可唐鬼却不知,唐家并不是不能杀或是忘了杀这寨子中的人

那只是唐鬼一意孤行的想法,然而其中的仇恨却让唐冕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想告诉唐鬼,唐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血残忍酷爱杀戮,只是,罢了,什月是死在唐鬼面前的,自己这单薄的解释,毫无说服力。

想到这里,唐冕没有理会唐鬼疑惑的神情,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烈酒,吞掉自己无法开口的话,而后才幽幽地轻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那个东西?”

“你想见它,那得看它想不想见你。”

唐鬼说完这话时,最后一杯酒已经被他喝光,恰逢守汶正从门外进来,对着唐鬼轻声道:“房间已经备好,客人可以去休息了。”

自始至终,守汶都没有与唐冕对视过,他说完这话之后也是看向唐鬼,完全无视着唐冕充满好奇的目光。

“你去休息吧,”唐鬼对着唐冕比划了一下,指了指守在门外的下人,“我和我这侄儿晚上有体己话要慢慢说。”

床铺柔软,不是上海大饭店里千篇一律毫无情感的崭新,而是长年累月被双手搓揉后特有的细腻,唐冕躺在这张床上,望着窗边那盏摇曳的灯光,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宁静到值得让唐冕为此感恩。

一路旅途劳顿,可唐冕却没有分毫睡意,只有一个庞大的黑影不时在唐冕的脑海之中闪过,准确来说,那其实是唐冕根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这么多年来它就是萦绕在唐冕心头,令他仅只是想想便激动不已。

仍是懵懂之年的唐冕曾深深感慨,唐家,真是擅长玩弄人心的家族,那些存活百年的祖宗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为了保唐家安宁,而它们比谁都清楚,想要它们自己的位置坐得安稳,关键的就是让活着的唐家人斗起来,只要他们不停争斗,就会有人靠在祖宗们身边寻求庇护,而让他们争斗的方式,便是在人和人之间拉开差异。

即便亲兄弟,也不例外。

而在唐冕和唐芒之间最大的差异,便是时常萦绕在唐冕梦境中的那道黑影唐芒的伴生蛊。

与身为族长的哥哥相比,唐冕不但没有伴生蛊,甚至连看一眼唐芒伴生蛊的资格都没有,他只知道在当年唐家派出镇斈司搜查舍昂山寨之后,唐芒将自己的伴生蛊留在了舍昂,且,因其自己放弃伴生蛊的事情,受到了长老们的严惩,那惊天动地的怒斥咆哮在整个唐家地下回荡,据说,地上的城镇因此受到损害,房屋接连倒塌数十座有余,人们在地方志上记载为地动。

这一次,怕是终于要亲眼得见了。

当唐冕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阵夜风袭来,窗边的蜡烛摇曳着,火光化作一缕青烟,他放眼向窗外望去,整个院落中便仅剩对面唐鬼所在那房里的几盏油灯。

唐鬼和守汶的身影映在纸窗上,两人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雕塑。

唐冕知道唐鬼有太多不想让自己听到的话,尽管心中落寞,但也知道不便追问,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不去揣测唐鬼和守汶之间的秘密,而是将思绪转移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时隔二十多年,唐冕仍记得当初唐芒第一次对自己提起什月时的情况,他说,刚刚遇到什月之后,身边便发生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这些异状让他坚信什月就是冥冥之中自己在寻找的人。

唐冕不似唐芒,脑袋里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侠骨柔情,在他过于理性的眼中看来,什月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同之处,所以才会影响到唐芒的伴生蛊。

而后,唐芒将他的伴生蛊留在舍昂山寨这一行为更加确定了唐冕的猜想。

如今想要让唐鬼恢复异禀之能,唐冕能想到唯一的线索,便是在那伴生蛊身上,至少,如若能找到唐芒的伴生蛊,总能帮得上唐鬼和唐芒。

既然唐鬼信誓旦旦说他曾见过那伴生蛊,唐冕自然也就放下心来。

柔软的枕头和摇摆不定的夜风让唐冕的思绪渐渐模糊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坠落,下沉,渐渐与黑暗交融。

而就在唐冕因安稳而渐渐放松时,在百里之外,危险正趁着夜色向他和唐鬼奔袭而来。

百里之外,身着短打青衣的男子挑起斗笠,仰头看着天穹,片刻后,如梦呓般低声呢喃。

“东角、亢、氐西毕、觜南井、鬼北女、危”

一边说着,男子又低头以手指点算一遍后,这才微微点头,“嗯,都动起来吧。”

这一处小山包上,除这三十出头的男子和一名小童外,就只有一棵早不知枯萎多少年的衰柳,然而随着男子轻声下令,小童却看到大地隐隐有了动静在他视线可及之处,地面上耸起半尺高的土包,好似田垄般迅速向前推进,四面八方同时发动,就如大地蓬勃的血脉般。

男子见小童看得呆愣,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不算什么,你还没看到镇斈司的绝活,只不过”男子深吸了口气后,摇着头长叹一声,“到时候可要瞧仔细了,镇斈司对付唐家族长,恐怕立族以来,百年间也就这么一次。”

小童回过神来,这才擦了口口水连连点头,然而到了一半却又摇头,“可是,司领,咱们当真要动杀手?族长是唐家的族长,镇斈司也是唐家的镇斈司啊!”

“这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男子的声音阴沉几分,“祖宗们有令,只留族长唐芒一人性命,哪怕毁了他的伴生蛊,也必须将他带回唐家。”

小童听到这话沉下了头,他摆弄着自己的指头,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祖宗们看来可不这么想,不管是族长死还是镇斈司死,那团肉瘤看来都不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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