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生命代表着很多含义,比如说,有多于旁人数倍的时间去累计财富,又比如说,更多的眼界能换来更丰富的经验。
珑尹恰好就是那个拥有着漫长生命的人,更多的积累让她完全不输于男人,故而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挑战各种各样不同的男人。
再后来呢,慢慢也就有了厌倦。
齐孤鸿现在才明白原来珑尹一定要挑选一个足够长的时间才能向他道出真相,这个原因并非敷衍,她的故事的确太长,几百年的故事,一时半会儿确实说不完。
只是,齐孤鸿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他已经得到了一个他既不喜欢也不满意的答案珑尹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娘亲,但她承认自己是生下了齐孤鸿的人。至于不承认的原因嘛,齐孤鸿已经知道了,只是不太愿意接受,虽然珑尹没有亲口说出来,但是在她漫长的生命中,珑尹可能有过无数个孩子,齐孤鸿只是其中之一,他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这话虽然难听,但的确是事实。
齐孤鸿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和珑尹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或许就像珑尹所说,人都是在追求自己没有填满的**,填满之后便感觉到无趣,所以现在的齐孤鸿就觉得自己很无聊,他千方百计才找到了答案,却突然发现这个答案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唯一的意义就是让齐孤鸿终于决定放弃,他突然开始不再因这件事情感到困惑和执迷,心也开始突然变得坚硬起来。
“好了,”齐孤鸿咬着牙,“你的故事与我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珑尹的口中没有听到半点儿母亲应有的怜爱之情,这使得齐孤鸿也无法单纯地将珑尹当成一位母亲,这返生蛊的确是给了她不老的容颜,但同样的,也让齐孤鸿没办法对她生出对长辈应有的尊敬。
说完这话的时候,齐孤鸿已经站起身,他才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过饭,晚上回家应该煮一碗面,热腾腾地吃下去之后,好好地洗个热水澡再睡个好觉,或许睡前还应该喝上两杯,让自己彻底忘掉今天这段短暂的不悦经历。
“等等……”
珑尹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齐孤鸿的脚步却没有半点儿迟疑,他已经受够了珑尹的废话,既然她不肯承认她与自己的关系,自己又何必浪费时间去听那些只与她自己有关的故事?
“我说……”珑尹加重了语气,大概是为了表示她的愤怒,“让你等等。”
然而即便如此,珑尹的话还是没能叫停齐孤鸿的脚步,他已经决定了不再理会这个女人,竟然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儿和她废话的意义。
但还不等齐孤鸿来到楼梯口,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墙上。
在清冷的月光中,那道黑影缓慢地从地上升起来,然后不慌不忙地向齐孤鸿靠拢过去,像是一只怪兽的巨手。
齐孤鸿立刻注意到了那道影子,他猛地转身,还不等他身子停稳,珑尹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这一次那声音已经近在齐孤鸿耳边。
“娘亲的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吗?”
齐孤鸿是先听到了声音,而后才对上了那张脸,那双……绿油油的眼睛,还有红色的信子。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与我母子相认么,”伴随着红色的信子在齐孤鸿脖颈旁吞吞吐吐着,珑尹的声音也在灌入齐孤鸿耳中,“怎么?还没叫声娘亲就想走吗?”
这浑身斑斓的蛇立起来竟和齐孤鸿一样高,粗细几乎和他的大臂一样,三角形的蛇头不断靠近齐孤鸿,那张脸明明是蛇,但不知为何,齐孤鸿却仿佛从上面看出了珑尹的媚态。
这是……
“青螣蛊?”
齐孤鸿这次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倒不是因为恐惧,毕竟这是齐家的生蛊,虽然不能破解,但若说是斗蛊的话,齐孤鸿还是有着几分机会,让他忍不住高声大吼的是不解,甚至还有几分愤怒,她不是明明说她与齐以无关、与齐家无关?可为何却能驱使齐家的青螣蛊?
珑尹仍站在原地,声音却是从蛇口中缓缓而出,这蛇也微微歪着脑袋,活似珑尹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一般。
“没想到么?毕竟我也不是仅仅只会长生不老而已。”
一边说着,这生蛊扭动着身子,猛地缠在齐孤鸿身上,不由分说便将他猛地拽到了珑尹面前。
随着珑尹口中发出一阵嘶嘶声响,生蛊便乖乖地游到墙角,将身子盘起来后便一动不动,唯有那双眼睛从一圈圈蛇身的缝隙中窥视着齐孤鸿。
“我说了,我的话还没说完,”珑尹翘着腿,脚上的高跟鞋一晃一晃,“你以为我找你来,就只是想找人陪我聊聊我的故事么?抱歉,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厌倦的一件事情就是说话。我找你来,是有需要你为我做的事情。”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齐孤鸿冷眼瞥向珑尹,“活了这么多年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自己做不到的?”
“当然也会有,”珑尹歪着头道:“比如说,我想死,这一点就需要你来帮忙,不过,不是这种。”
珑尹努嘴扬着下巴指了指齐孤鸿腰间的配枪,他的手刚刚往皮带那边挪了半分,便被珑尹发现了,动作一时间僵在原地。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承认你的确没有必要替我做什么。但是,你为什么不先问问在这过程中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不需要……”
“抱歉,我的确没有尽到什么为娘的责任,既然如此,我今天就教教你成年人的社会讲究的是利益交互,要明白了这一点,才比较容易过得好。”
齐孤鸿记得他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对于齐秉医的说教十分厌烦,而现在,这种感觉出现在了珑尹身上,齐孤鸿冷眼看着珑尹,不管她是谁,不管完成这件事情对于齐孤鸿来说有什么好处,但只因是关乎珑尹的事情,就让齐孤鸿忍不住想要打从心底去拒绝。
“也罢,没想到你的脾气秉性倒是比齐以还要倔强,”珑尹摇头咋舌道:“既然我与你说不通,想来也总有能说动你的人。”
珑尹话音未落,在齐孤鸿的余光中,他看到楼梯处有个人影晃了晃。
那人缓缓向齐孤鸿走来,面容自阴影中而出,当他停在齐孤鸿面前时,齐孤鸿立刻认出了那张脸。
“金寒池?你为什么又会在这儿?”
金寒池没有马上回答齐孤鸿的质问,而是径直来到珑尹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许久不见您,不知身体可还安好?”
金寒池的表情向来是温和的,但齐孤鸿却也从未见过此时出现在他脸上的这种发自内心的乖顺,而直到珑尹摆了摆手后,躬身弯腰的他才敢直起身子。
“齐孤鸿,”相比较之下,齐孤鸿觉得金寒池对自己的这句问好简直好像敷衍,“好久不见。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金家小祖……”
说到这里,金寒池将目光投向珑尹,他在她面前的每个动作都是那么小心谨慎,甚至不敢直呼珑尹的名讳,直到珑尹自己轻轻吐出“金玢”二字时,齐孤鸿才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来。
金寒池,金玢,原来都是一丘之貉,齐孤鸿心中暗笑,现在总算是都弄明白了,原来,这个生下自己的女人,竟然是詹丑金家的人。
这还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