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添听了这话,一双眼睛盯住苏大海,又瞧了瞧苏青荣,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方冷哼一声:“苏大海,你最好记得你今儿说过的话。你们家荣哥儿的婚事若真是二十岁之后才办的,我王某人自然没什么话说。若不是这样……那我丑话可是要说在前头的,届时你们家荣哥儿的婚事可别想成!”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旁人也许听不懂,可苏大海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
前两天,街上有个旧识忽然叫住他,说要到酒楼叙旧。其实苏大海一身的事情,本想寒暄几句就走的,谁知那人颇有诚意,说酒席已经上桌,恰巧他们俩正好就站在仙客来的楼下,苏大海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只好上楼来坐在席上。
谁知二人聊了没有两句,那人便把话题转到了苏青荣的婚事上,说来说去,说的就是那王秉添的女儿王清清。
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苏大海竟不知,那人也只说是清清姑娘温柔贤淑,最难得的是识文断字,今后与青荣成了一对儿,小两口子没事儿还能吟诗作对云云。反正是把这位王姑娘夸成了苏青荣的良配。
可苏大海不是糊涂人,问清楚了王姑娘的家世背景,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子。书斋王家在这桃源县城里还是有些名声的。旁的不知道,这家人的深潜难料苏大海还是知道的。荣儿是他的长子,家里头又一心想让他从科举出仕,自然对他格外爱惜,他的婚事更是苏家的头等大事。
无论将来给荣儿找什么样的女子为妻,也断断不能找王家这样根基的,有这样的亲家,还不知道是福是祸。总不能贪图他们王家那点子官场上的门路,对于他家鱼肉乡里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等将来王家坏了事,王家的翁婿岂有不被牵连的?于是当天苏大海当场就给婉拒了。
那旧识本就是拿了王家的银子来探苏大海的口风,没想到苏大海一口就回绝了。他念着旧日同苏大海的情分,旁敲侧击了一阵,让他横竖答应了就得了,何必无谓得罪王家?谁知他越是提醒,苏大海就越是回绝。
说到租后,苏大海义正言辞地叫人实在是没有面子,那旧识当即火了,回去之后同王秉添谈了许久,很是给苏家穿了一回小鞋,王秉添已然觉得苏大海这么回绝,对他来说算是极大的冒犯,奈何自己唯一的女儿竟是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就是对苏青荣念念不忘,这叫王秉添这个做爹的也为难起来,这才有了今日亲自来寻苏家这一出。
没想到,没等自己把话说出口,苏大海竟然搬出了个什么命格之说,把王秉添那一肚子的话全部生生憋了回去。
本来作为女方,这婚姻大事就不该先提出来,谁知道还未说竟然收到了这样的折辱,王秉添一口心头老血差点没喷苏大海一脸。
苏大海自然知道王秉添作为一个女子的父亲,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是气得不轻,但是他为了自己的孩子,也是断然不能松口。
苏大海听了王秉添这通威胁,脸上的笑容不变,忙道:“谁会拿自己家孩子的婚事开玩笑?王先生这可是要冤枉死我了。”
王秉添冷冷一笑:“这样最好。这笔记,就算是我匀给你们家荣哥儿了。别以为什么人都能考中状元骑上高头大马。”
撂下这句话,王秉添就拿着那银锭旋身就走,留下苏家老小,一脸担忧地看着苏大海。
“当家的……”
苏大海摆了摆手:“咱们不能退步。横竖咱们家的田产家业都在村儿里,他势力再大又如何?只盼着咱们荣儿有来日,就比什么都强。”
苏青荣瞧着这一切,心中那团火越来越旺,眼神越来越坚定。
这一天,王秉添回到家里的时候,女儿王清清特特等在父亲的书房要给父亲请安,一见面便问:“爹爹,苏家怎么说?”
王秉添嗤笑一声:“哼,他们家的人还真如传闻说的那样,不识抬举!”
瞧着父亲脸色冰冻三分,王清清心中十分失望,紧跟着就是一腔的委屈。
那日在书斋后堂,她隔着帘子看到过聚精会神挑选书籍的苏青荣。她觉得苏青荣是她见过的所有男子当中最儒雅最有风度的,听他同店里伙计说话,也是和善有礼,一时间她竟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总觉得这人气度不凡,雏凤终有展翅翱翔的一天。
打从那日见过之后,王清清就觉得这个人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里,起行坐卧总是会想起他,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真是少女怀春,说不出的悱恻缠绵。
她已然到了婚嫁的年纪,父亲也早就在给她物色合适的郎君人选。王清清也算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父亲选的人都是别有深意的呢?之前她总觉得,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的意见不重要,只要父亲选中就是了。总归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儿,父亲不会亏待自己就是了。
但自从心中装了苏青荣这个人,王清清的想法就大大的改变了,很是有非卿不嫁的意思。终于有一日,患得患失的少女决定舍弃女子的矜持和骄傲,忍羞含愧地求到父亲跟前,向父亲吐露了自己的心意,千求万求才求得父亲同意去探探苏家的口风。
王清清本来以为,自己才貌过人,家世虽不十分显赫,但以父亲的影响力,她一个姑娘下又肯这么主动,苏青荣怎么也会感动了,这桩婚事一定能成,怎么会这样……
少女仍不死心,问道:“不会的,不会的,爹爹……您……您是不是搞错了?苏郎他……”
话未说完,王秉添怒道:“什么苏郎?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如此……成何体统。我告诉你,从今日起,你就要把那个苏青荣从你的脑子里头挖出去,准备一下,下个月你就同苏家村的戚梓煜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