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做什么呢/我连伤感都是奢侈的/我一想念你就那么近/但终究你都不能/陪我到回不去的远方/原来我很快乐/只是不愿承认/在我怀疑世界时/你给过我答案。——陈奕迅《我们》
.
看完表演出来的时候,三里屯已经灯火如织,灿如白昼了。
梁又西依旧武装的严严实实,加上夜色的遮盖,这下真的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两人又顺着原路回到地下车库,梁又西照旧坐进了驾驶座。
“想吃点什么?”梁又西翻看着手机。
“不饿。”宋一一如实回答。
“这都九点多了,你晚饭也没吃,不饿?”梁又西自己都饿了。
“德云社的地瓜干太好吃了,我就没停过嘴。”
“那现在是回家吃,还是找地方吃宵夜?”
“回家吧,有点累了。”
梁又西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科学家当得还开心吗?”梁又西这次没有一路沉默。
“还行。只是有一点点失落。”
“失落?”
“嗯,因为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家都是天才,随便一个身边的同事都是一堆头衔的大神,而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类。”
“感到失落是好事,说明你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过你说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类,我就不太认同了。如果你是平平无奇的人类,那我就是其丑无比的蠢材了。”
“我有时候都觉得,他们的脑回路非常奇特,明明是复杂无比的一件事,但在他们眼里好像能自生脉络,好像他们天生就是为了科研而生的。”
“所以我们的新手科学家有压力了?”
“岂止是有压力。不过好在大家都很照顾我。”
“你说的大家,包括那个长得很像白展堂的家伙吗?”
“白展堂???你说宋辞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有点像……不过你什么时候见过宋辞?”
“昨晚他送你回来的。”
“你不是说没见过我吗?”
“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你过敏了。你傻不傻。”
“那你怎么没提威尔史密斯?”
“陈年老梗,不提也罢。”
“宋辞跟你说什么了吗?”
“他跟我说他是你哥哥。”
“噗~真是难为他了,还要撒这种慌。那你怎么说?”
“我说巧了,我也是你哥哥。”
“哈哈,宋辞的脸一定跟个彩虹一样五光十色吧。”
“宋一一,你身边的男人怎么此起彼伏的?”
“你这词儿用的,那叫层出不穷好不好。”
“你是不是拿了什么言情剧大女主的剧本,只有多出场几个男人,才能衬托出你的大女主人设?”
“我怀疑我拿的是苦情年代戏剧本,战乱之下,无一生还。”
“周礼安有没有再联系你?”
“没有。对了,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让他那么怕你啊?”
“不告诉你。到家了。”
梁又西下了车,快步往电梯里走,宋一一小跑几步,在电梯关门前冲了进去。
“梁又西,你这算破坏了我一段好姻缘,你要赔我一个男朋友!”宋一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听了这话,原本一派轻松的梁又西突然岔开五个手指头,牢牢地按在了宋一一的头上。
“男朋友我是赔不了了,不如把我赔给你如何?”
宋一一整颗头都被他的大手箍住动弹不得,根本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再想仔细听时,这位大哥已经撒开手,潇洒的出了电梯。
梁又西非常快手的做好宵夜时,正好宋一一也饿了。
两人一起狂风扫落叶式的暴风吸入,没几分钟,就变成了两条躺在沙发上拍着肚皮的咸鱼。
宋一一看了看表,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大概是下午在车上睡得太久了,竟然还没有一丝困意。
一旁的梁又西微微眯着眼睛,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你明天几点走?”宋一一试探性的问了问。
“五点。”梁又西隔了很久才回答。
“这么早?那你要不要去睡?”
“没关系,想跟你一起安静的呆一会。”
宋一一点了点头,继续漫无目的的陪他发着呆。
“你是有什么事儿不开心吗?”宋一一再次试探着开口。
“嗯。”梁又西竟然承认了。
“在剧组受委屈了。”
“那倒没有。这世上除了你以外,还没有第二个人能让我受委屈。”
“那……是因为许薇韦吗?”
“许薇韦?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她吗?”
“嗯?哦,我说的喜欢,是不讨厌的意思。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你不会是爱而不得,才给自己找借口吧?”
“宋一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去喜欢别人?”
“也没有巴不得这么严重,我只是好奇,酷盖如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你这个问题,好多次采访的时候都被问到过。我是不是真的要想一个标准答案出来?”
“那你有标准答案吗?”
梁又西靠在沙发的后背上,非常认真的思考了很久。
“长头发,皮肤白,眼睛可以不大,但眼睛一定要会讲话,只要她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太理性,看爱情电影会哭,看喜剧电影会哈哈笑。要有点小脾气,要会撒娇,依赖我,最重要的一点,要觉得我全世界最帅。”
而这每一条,都跟宋一一的人设截然相反。
“最后一条过分了吧。”强忍着微微的心酸,宋一一调侃到。
“过分吗?这一条是我每一个真爱粉都能做到的,除了你这个假粉。”
“嗯,那我以后努力做一个真爱粉吧。”
梁又西起身准备去洗澡,走了几步,突然又调转方向,回了宋一一身边。
“如果研究院有假期的话,你要不要来剧组探班?”
宋一一本来正在出神,听了这句话有些意外的看着梁又西。
“我怕我会太想你。”
梁又西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温柔到宋一一几乎要信以为真了。
“逗你的,你上次不是说秦时雨想见孟渠?到时候你会跟她一起来吧?”
宋一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时雨那边好像出了点事,还不确定能不能去探班了。”
“嗯,反正要去的话记得提前通知我。”
梁又西说完,就去洗澡了。宋一一呆坐在沙发上,耳边还不停的回荡着梁又西刚刚的话。
因为这一天都太过开心,有些细节她没有空去深思,如今安静下来,她捋一捋今天的种种,突然觉得梁又西似乎有些……古怪。
他似乎对自己过分宠爱了些,跟之前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大相径庭。
她轻轻的把手按在心口,让自己的大脑重启一下,以恢复理性。
她不该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像十六岁那年,以为他对她的宠爱就是“喜欢”一样。
他只是把自己摆在“哥哥”的位置,为五年的疏离做着力所能及的弥补。
他只是在外习惯了冷漠,回家以后想有个可以随意相处的人。
因为太了解她的喜好,所以他才能那么准确的投其所好,这种了解带来的给与,跟喜欢所带来的给与,截然不同。
即使他不爱别人,他也不会爱她。
这是她一早就认清的现实,不是吗?
梁又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宋一一已经回房间了。他本来想关了客厅的灯也回房睡觉,却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脱敏药。
他记得刚刚她的脖子上还有明显的红痕,应该是又忘记吃药了。
他倒了杯水,带着药,轻轻的扣了扣她的房门。
“宋一一,吃了药再睡。”
房间里没有回应,梁又西就自然而然地自己推开了门。
床头的小夜灯亮着,宋一一已经像个虾米一样蜷缩在床的一角睡着了。
他记得她小时候刚到他们家时,一直是这个姿势睡觉,整个身体蜷在一起,像一个自我保护的蜗牛,用坚硬的后背抵御着外界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
她也不喜欢睡床,前半年几乎都是睡在帐篷里,后来勉强可以睡床了,也是睡在一个非常边缘的角上,一整晚,保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像一个被塑坏了的雕像。
后来他们分开两个房间睡了,他总是怕她半夜会从床上掉下来,经常偷偷溜进她的房间看她,确认她睡着了,没有从床上掉下来,才能安心的回去睡。
时间真的好快,当初那个小小的,蜷缩着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这般模样。
算起来,他们已经认识了整整二十年。
彼此人生的三分之一,都跟对方息息相关,这种感觉,太微妙了。
他轻轻地坐在宋一一的床边,看着她把脸埋在胳膊里的样子,心里柔软的像块刚出炉的面包,还带着幸福的香气。
他想起那一夜,在奶奶家,他偷吻宋一一被老梁发现时,是怎样的措手不及。
像是隐藏了许多年的秘密,被人一朝揭穿。
那时候老梁问他:“你喜欢一一吗?你分得清楚是对妹妹的喜欢,还是对女孩的喜欢吗?”
他支支吾吾,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多年了。
他试过逃开她,试过疏远她,试过抛弃她,试过伤害她,但都没有从中得到想要的答案。
可当他有一天试着去爱她,他就突然有了答案。
他是爱着宋一一的。
从看到她飒爽的征服摩托赛道开始,从带着蜂蜜口味那个吻开始,从异国他乡跟她终于重逢开始,从拦截下她的第一封情书开始,从年少时事事被她踩在脚下开始,从他第一次拉住她小小的手开始,他就是爱她的。
原来他真的不是个性情寡淡、禁欲清冷的人,他只是把所有的爱恋都给了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去给别人。
这世上没人能及你半分的好。
遇上了你,我便成了黑白色盲,你是黑白,而别人成了我再也看不见的色彩。
我可以坚持在舞蹈室三天三夜不睡觉。
我可以坚持连续十天都在飞行赶通告。
我可以坚持戴着勒得脑壳生疼的头套熬十个大夜。
我可以坚持这世间所有的孤独又煎熬的事情。
我唯一不能坚持的,是爱别人,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