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安排一些国内的人手、去博彩船上担任“装修监理”的事儿,就算是这般举重若轻地搞定了。
过完圣诞节,顾骜就能抽个时间去使领馆打个电话回去,交代接头一下。后续安排,就不是他能过问的了。
当然在此之前,顾骜会先通过彼得森,甚至威廉.克拉克的渠道,把“法国人似乎在搞小动作”的消息,若有若无地散布回去。具体操作方面的要求,自然是得做到“连彼得森和威廉.克拉克自己都不知道是被顾骜故意泄露了,还以为是自己能力出众,所以自力更生打探到的”。
操作细节就不赘述了。
聊完正事儿之后,顾骜一行自然还要留在格里马尔蒂家族的城堡,参加平安夜的晚宴聚会。
晚上的正式宴会,当然比中午聊生意的便餐更加隆重正式,布置也精致得多。
席面上的菜式,也不再一味追求口味,而是变得格调传统了一些。圣诞节的烤鹅、火鸡都得有,无非是都用刨子擦上了松露片儿,把其他平凡的主食材格调陡然拔高了几档。
至于红木蛤与鹅颈藤壶酿这些海鲜类的、不适合刨松露片的菜式,就全部浇阿斯特拉罕白鲟鱼子酱装饰。
装圣诞水果鸡尾酒的长颈杯,都是19世纪的古董水晶杯,有些酒液的面上还漂覆了一层极薄的金箔当然客人如果不喜欢,也可以拿没有金箔的。
另外,作为圣诞节专用的装饰点心,王室准备了一种类似于姜饼壳蛋挞的东西,只不过蛋挞的面上覆盖了一层特殊的巧克力硬壳,装饰成一张圆圆的圣诞驯鹿的脸、还有巧克力做的分叉鹿角。
而驯鹿的鼻子是天然红宝石点缀的,客人想要吃之前,会有专门管理这盘点心的侍女把鹿鼻子从巧克力鹿脸上取下来,以免客人把红宝石吃下去。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场需要想象力的盛宴。
或许是因为今年有很多需要跟法国人协调关系的生意要处理,王室成员都来了波尔多,另外还有一些法国商界人士参加了晚宴。
顾骜和米娜可以趁机多认识一些人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克莱蒙梭号”供应卫星通讯系统的原因,顾骜在晚宴上,偶遇了几年前在基辛格那儿读研时、同门的学长帕特里克.罗素,以及他的家人
如前所述,他爸是阿尔卡特的大股东,而阿尔卡特是法国最大的通讯巨头。法国的军方需要改良卫星通讯系统、强化电磁兼容性和抗干扰,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尔卡特作为供应商。阿尔卡特的生意,也确实是横跨民用和军用领域的。
这种格局在80年代并不奇怪,因为当时很多通讯科技的巨头,都是军民分界不清的。美国人的五角大楼,有时候在通讯升级方面也会找摩托罗拉解决。
“罗素先生,很荣幸认识您。”顾骜客气地跟对方打招呼。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在这种场合认识同学的父亲,应该喊伯父,不过既然是在摩纳哥人的场子,还是入乡随俗。
老罗素先生似乎很欣赏顾骜,跟他亲切地握手:“你跟摩托罗拉的那些合作,我都有耳闻,果然是后生可畏。有机会的话,欢迎你跟阿尔卡特合作。”
双方说了些场面话,就此撇开,各自再寻要结交的猎物。
顾骜很快又遇到了一个法国富商、空中客车公司的coo罗宾.索斯维尔,对方似乎是刚刚跟摩纳哥王室的某些成员相谈甚欢,并且说服了亲王明年换一架即将上市的a320作为王室专机,所以心情不错。
见到顾骜,免不了也向顾骜这样的大土豪推销了一番,并且表达了希望进入中国民航市场的意愿,不能光看着波音公司在中国捞钱。
顾骜只能笑着婉拒,表示这事儿不归他管,他在中国、在这一领域毫无影响力可言。
罗宾.索斯维尔也不会为难他,只是笑谈地说要是能促成牵线,就送顾骜一架专机云云。
顾骜当然不会当真了。
……
顾骜跟那些法国富豪谈笑自若,米娜自然偶尔会空下来,单独跟人社交。
恰好顾骜被罗宾.索斯维尔缠住时,刚刚几分钟前结束了跟罗宾.索斯维尔谈话的卡洛琳公主,也顺理成章恰好空了下来。
卡洛琳公主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对米娜这个混血儿有些好奇,觉得她身上有很多神秘的气质,此刻便趁机抓住机会,跟米娜攀谈起来:
“cheers,米娜小姐,我总觉得你有一种超出你出身的优雅,跟我们平等交往时也丝毫不会露怯,真是很……鹅妹子嘤呢。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中国混血白人。”
米娜身着半露肩的束腰晚礼服,身段之曲线,着实让全场所有女性嫉妒,二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正是最端庄清纯的时节。
面对卡洛琳好奇的、无形之中起到了捧哏作用的疑问,米娜却丝毫不急于表现,只是淡雅地说:“公主殿下,顾应该跟你说过,我跟他是外交学院的同学,当然我低一级。我做过数年的外交官,做到过商务参赞,所以,这并不奇怪。”
卡洛琳公主随口追问:“你身上不是有露西亚人的血统么,顾说,是你祖母那一辈的?据我所知,那个年代逃离露西亚去中国的,有好多都是贵族后裔呢,穷人才不用走。”
米娜露出一丝欲擒故纵的黯然神色,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然后又控制住让那个表情一闪而逝,故作轻松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小时候,祖母从来不说她年幼时候的事儿,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一边说,米娜一边假装掩饰伤心擦了一下眼角、撩了一下头发,手上的、脖子上的一些首饰,也就不经意显眼了一下,就跟戴康斯坦丁手表的人,总要“不经意”看一下时间那种姿势一样,若即若离。
“造型挺古典的首饰呢,不会是家传的吧。”卡洛琳公主凑趣地问。
她只是出于王室本能,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古典?我还以为这叫朴素呢,还是我自己新买的好看。”米娜轻松地应答。
事实上,这些造型古朴的东西,当然不是米娜家传的了,完全是她跟露西亚将军们做生意的时候,顺带弄到的货色。
露西亚人总有很多时代变革的时候沉淀下来、不好见光的东西,跟外国人做生意时就会流出。从赫鲁夫时代流到戈樵夫时代,零零散散一直有,只要外商接触得到、出得起钱。
不过,米娜戴出来的这些,却是她亲自精挑细选,还让顾骜手下那些从奢侈品转业过来的高管,掌眼过的。
“能给我看看嘛?”卡洛琳公主和煦一笑,然后从米娜那儿接过一个红宝石镯子。
“迪米奇……唔,俄语应该读迪米特里,很常见的俄国名字。”
卡洛琳公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轻松地征求了米娜的意见后,找了今晚赴宴的某个圈内奢侈品商珠宝商掌掌眼。
众所周知,英语里面所有发“翠奇”的音,俄国人都念“特里”,就像“英翠丝婷”会变成“英特里丝婷”,大舌头音额外哆嗦一下。
卡洛琳公主结交的珠宝商,水平当然是很高的,不一会儿就给出了结论:“哦,尊敬的公主殿下,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年代、款式和做工的话,这应该是一件1913年前后的项链,有浓浓的香奈儿女士早期设计风格。
结合这个内篆的花纹和字母,应该是香奈儿女士为她的第四任情人、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堂弟迪米特里大公定制的。考虑到香奈儿女士是在1910年创建的香奈儿品牌,我觉得这件作品的时间应该在19101913年之间。当然,香奈儿女士应该只是提供设计,具体的制作工匠我看不出来。”
卡洛琳公主听了,扭头随口笑问:“难道令祖母跟迪米特里大公有什么关系?是他的私生女么?大公本人婚内子女,可是在1920年的时候都被害了。”
米娜叹了口气:“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真有这么悲惨的往事,让它们永远湮没不好么?毕竟现在的苏联如此强大。”
卡洛琳公主忍不住笑了:“这有什么,当初逃到我们西方世界的白露,都过得很好,不会有危险的。俄国人能影响到的势力范围,不会扩大的。”
“别说这些了,我毕竟还要跟俄国人做生意的。”米娜点到为止地劝说。
卡洛琳公主这才住口。
米娜赶紧借口去洗手间,收拾一下情绪,顺便冷静一下。
“没想到摩纳哥王室认识的珠宝鉴定专家,果然比那些香江人还厉害,居然还看出是香奈儿女士19101913期间的作品。该死,本来挑这件来见客,只是因为迪米特里大公家的女眷比较清白,名声好。万一被人误认了,也不至于辱没长辈的清名。”
米娜对着化妆镜,内心如是自白。
她给自己贴金之前,可是做过历史调查的,知道罗曼诺夫王朝覆灭之前,那些皇室贵族家的夫人、小姐,名声可是臭得很
因为费奥多萝芙娜皇后晚年宠幸一个名叫拉斯皮金的神棍,所以这个杂种就借机秽乱宫闱。据说把全莫斯科好多贵族小姐夫人都……
只有优素波夫亲王和迪米特里大公两家是最清白的,因为他们是后来合谋诛杀那个神棍的人,其中迪米特里大公家更清白一些因为优素波夫亲王为了诱杀拉丝皮金,还让他自己的老婆作为诱饵了。
当初,米娜查到的史料就只到这一步,所以她就从自己弄来的那一箱俄国珠宝里,专门挑选能看出迪米特里大公家族特征的货色穿戴,故意让人误会。
只是她并没有查到“迪米特里大公是香奈儿的情人之一”,也没查到她选的这些珠宝有香奈儿风格,结果却被法国珠宝商看出来了
一团乱账,果然放出来之后就带不好节奏了,只能任由八卦的人自己脑补揣测,最后谣言走样成啥样,主谋根本控制不了。
米娜也说不清这个圣诞节到底是什么滋味儿,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