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骜显然对这个时代电老虎水霸王的嚣张没什么认识,所以解决了厂里的生产调线指示后,他就觉得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可以去找姐姐和马风联络一下感情,然后就回京。
这并不是顾骜不够深谋远虑,而是他本来就从一个保障更完善的时代回来,所以习惯了公事公办没有幺蛾子的情况。
要是法律规定了的事情,都还要人每天担心“供应链上的协作者会不会犯法、要不要我随时分出精力协调资源”,那就没时间办正事儿了,何谈经济效率呢。
这天一大早,他先去了浙大,趁着上课之前,找了姐姐顾敏玩,顺便给姐姐带点南方的特产因为他和老爹都是临时回来的,姐姐提前并不知道日程,所以昨晚并没有回家住,也就没见着。
伏尔加二代停在数科院的女生宿舍楼下时,上面满眼都是往下瞅的学姐。
当顾骜托进出的女同学给顾敏带话时,一开始所有人都开始传说顾敏交好运了,估计是有海外关系认识了有钱华侨。
只是既然人家有目的而来,其余女生也就不好意思乱搭讪,远远躲在一边暗中观察。
直到顾敏骄傲地拿了些港粤特产回寝室、给大家分发时,大伙儿才开始围着她问这问那:
“敏敏,那人什么来头?虽然不是特别帅,不过很高大峻拔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敏敏你不仗义啊!谈个对象这么神神秘秘的,也不跟人说清楚,害隔壁班那些男生浪费感情!”
顾敏清了清嗓子:“你们别瞎说!那个就是我弟,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他在京城念书么,只不过平时没空来学校。”
其他女生还有不信的。
不过就在这时,楼下又来了骑自行车的中老年男人,然后逮住那辆伏尔加二代,就把自行车往后备箱里一搁,指挥着车主开走了。
听两人的吆喝,确实是顾敏的父亲来找儿子有急事。
同院系的女生们这才信了,然后就后悔不迭了。
“早说是你弟弟!我们还担心什么挖墙脚啊,早下去认识了!”
“连人家的弟弟都有伏尔加小汽车开了?”
好几个比较直来直去的女生,如是吐槽顾敏。
不过也有心思缜密活络的,连忙帮顾敏解围,然后开始跟顾敏更好地相处关系就算这次没机会认识她弟弟,先把大姑子打点好,还怕没机会讨好正主么?
“你们别说了,敏敏这是低调对吧,敏敏我可是跟你最要好了,来我帮你分礼物。”那表情语气,就差没说“自从看见你弟弟那天起,你这个好姐妹我交定了”。
可惜顾敏心里雪亮,女生本来就比男生早熟,她都十九岁了,还会想不明白这些人打她弟弟什么主意?
“哼,比我都老的女生还想跟我弟交朋友,妄想!至少要找个比我年轻,还要很漂亮的才配。学数学的好像一个都不配啊”顾敏想着想着,就歇了帮弟弟物色的念头。
她觉得自己其实也不算非常漂亮,但自从来学数学之后,全院就没女生比她漂亮了,实在是美女数学都差,唉。
让弟弟自己努力去别处找吧。
“爸,出什么事儿了?”顾骜被老爹从姐姐学校拽走,一脸懵逼。
老爹坐在副驾驶位上喋喋不休:“不知道武处长那里出了什么事儿,本来老陈都打过招呼要加班不限电的,结果又说实在挤不出计划外的负载。老陈想起咱家跟武处长是邻居,尽快提点儿礼物去探探口风,把这个事情解决了。”
顾骜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结合昨晚的情境,立刻知道事情要坏。
他自言自语地问:“这武处长该不会是看咱厂子里突然比他想象的有钱更有钱,所以心里不平衡了吧?爸,你和陈厂长说过昨晚武处长看到咱家开私家车回去的细节了么?”
老爹茫然:“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说的?”
顾骜神色冷了下来:“既然是前天都打好招呼的事儿,今天突然变卦了,很有可能是昨晚武处长的心理价位提高了。
万一他觉得连厂里的中层干部都有车、他也得有车,那怎么喂得饱?再说了,就算厂里捏着鼻子给他巨额好处,最后陈厂长也会怪罪我们父子俩在人家面前显摆有钱、才激起对方的贪欲。这样就算平了事儿,咱家也落不到好。”
顾骜说着说着,也有些后悔自己的炫富行径了。
没想到还有这么小心眼儿的邻居,看不得别人开私家车回家。
大家都平均惯了,招仇恨呐。
老爹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在陈厂长心里留下了不会办事的印象,他就算这次技术上立了功,也没什么机会进步了。到时候老陈调走,秦辉顶替正厂长、秦辉空出来的位置也就轮不到他了
老爹不算官迷,不过他也考虑到自己不适合当技术科科长,不久后邵老弟回来,还是该让他做。
如果到时候爬不到秦辉这个“分管生产的副厂长”位置,再往别的位置调,这一上一下的落差就太大了,也不是他喜欢干的活儿。
“那你觉得怎么办?”老爹关心地问。
顾骜探讨地说:“我觉得分两手准备吧武处长那边还是要先礼后兵,探探他的底,看他到底要什么。如果只是从一箱茅台变成三五箱,那就认了。
如果实在嚣张,就要想别的办法施压了,比如到市里找领导,说明创汇任务的重要性反正至少要找一个不知道咱多有钱的陌生领导。”
听了这番建议,老爹仅有的一点官场经验觉悟总算回来了:“这不行!找市里相关领导,那就是把整个电力系统都得罪了,老陈最后还是会说我们不会办事儿的。
要是将来创汇任务结束后,再隔三差五给我们停电,那损失多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要我说,就算找别人解决,也要找电力系统内部比武处长更高或者有矛盾的。”
顾骜想了想,老爹这个经验还是不错的。
供电供水都是归条条垂直领导的,块块不太管得着,系统内的护犊子也比较厉害。
就算用强硬手法解决这次的事儿,也要确保系统的整体利益和面子不受损,最好是武处长被打下去之后,另有别的办事积极分子立功
“那你认识什么电力口的朋友么?”顾骜顺着话反问。
这下可把老爹难住了。
他想了半晌:“朋友还真没有,我一个搞生产搞技术的,又不应酬哦,最多跟一个当初市局基建处的同志,姓李,有过数面之缘,一起吃过几顿工作餐
还是前几年厂里电力负载扩容,那个李工还是李科长什么的,带着施工队来厂里,我跟他对接过,也不知道人家现在混怎么样了。”
老爹管过生产和技术,所以认识的人也都是这种苦哈哈的“包工头”,没有坐办公室的统筹调度人才。
顾骜连忙鼓励道:“爸!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什么谈不上交情。人家拎箱茅台过去不就有交情了么!与其给武处长这种吹冷气喂不饱的塞好处,还不如给管一线的人,他还记得你好呢。”
父子俩计议定了,于是就分头行动。
老爹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依然从后备箱里把自行车拿下来,先去批礼物,再蹬车去找李工私家车还是别在供应商眼前露脸了。
然后顾骜开着车回去找武处长,反正武处长也知道他家有车了,再藏也藏不住。
两人约好了无论结果如何,饭点的时候再碰头。
两小时后,父子再次接头。
顾骜先说了个坏消息:武处长果然喂不饱。
老爹则给了个中性的消息:“礼物我准备好了,自己凑了点,又找厂办批了点,一箱茅台,两条小熊猫。李工的情况我也去局里打听到了,他这两年已经升了副处长,基建处的。不过人不在局里。”
“他去哪儿了?”
“在市钢铁厂的老包那儿呢说是钢铁厂的工频炉功率因数太低,补偿电容配得又不够,最近老是害得电网供电质量下降。李处长亲自带着施工队去那儿督促整改呢。”
稍微学过点电力基础的人都知道,工业用电主要分为阻性负载、容性负载和感性负载。
电力局最喜欢的客户就是纯阻性负载的,因为对变压器和其他设备的冲击都小,还稳定。而感性负载高了就容易功率因数下降、电网压降波动具体不赘述了,相信大家也不学电力,反正记结论就是电力局最讨厌功率因数低的设备,会要求你整改,或者罚款
这时候就要车间回路上配很多补偿电容,用容性负载补偿掉感性负载。这是通俗的说法,学电气的别考据
而钢铁厂的工频炉,就是典型的设备比较便宜、但对电网质量负面影响很大的设备。到了后世,电力系统更喜欢钢铁厂用中频炉,不过70年代末大家都没钱,电力局也只能忍受大量工频炉了。
工频炉就是跟交流电网频率一样的50工作的,中频炉要提升变频到1000左右工作,功率因数和其他参数要好很多,但是贵,炼的钢也高级,更容易造渣
“那还等什么,直接去施工现场找李处长呗。”顾骜一脚油门,就往钢铁厂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