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试射实验、从冀省连夜坐火车回京后,第二天顾骜就重新投入了正常工作,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他脑子里倒是多留了个神,开始有意无意地筹划。
揣摩再三后,他认定跟秦国纲这个“同委不同办”的同事打好关系,对于后续的共同立功会有很大用处因为对方的岗位,如今是正好分管着军火对外出口的申报和管理工作的。
或许有些人会奇怪:做生意的事情,即使不是各个工业部自筹、而是交给统一的外事部门,那不也应该是找外贸部么?外资委的人为什么会亲自直接过问卖东西?
但是在19801982年初,国情还真就是如此。
因为当时外贸部主要是些纯文科生,只管出口创汇,懂经济,却没有懂技术的。实际操作中,就发现外贸部只能卖卖丝绸茶叶土特产、农畜林矿这些产品。
而以当时国家科技工业的落后,能出口的高附加值技术装备本来就很少,索性就归口到管技术和资金引进的外资委来卖了,免得外贸部的纯文科生贱卖。包括军火的出口,也是外资委统管的。这方面如果要为国立功,也都是外资委下属有关办公室的分内工作。
到1982年外资委撤销、外贸部改外经贸部,外经贸部才成立了一堆专业的技术和服务贸易管理机构。
为了跟秦国纲乃至其他有用之人结交,顾骜在短短一周之内,就略微调整了自己的工作作风确切地说,是“业余作风”。
原先,顾骜这人比较雷厉风行,果敢肯干,但同事社交方面不是非常重视。
主要是他也没打算一辈子待在体制内,何必浪费太多精力、把上上下下从大佬到小鬼都伺候得有口皆碑呢。只在大佬眼里留个好印象就够了。
等国内商业环境好一些,他跳出去一样可以既赚钱又为国做贡献。
但是经过这一次,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有些狭隘了。
虽然外资委如今是一个有近20个司局级下属机构、过百个处、数千号公务员的大部门,他不可能人人都认识、混熟。
不过,实打实到单位上了四个月班,连别的司级办公室的处长们都认不全,确实有点不合群、不走心了。
尽管顾骜可以用“自己真的很忙”这个借口来自我安慰。但作为外交学院出来的社交专家认脸达人,真肯下点苦功夫,本单位副处级以上三四百号人、还认不全吗?
所以,为了后续的计划,顾骜开始有意识地补足自己的短板,努力做事的同时,分出时间来跟同事们聚餐打球喝茶酒局以及“团建”。
摸着良心说,顾骜上班四个月,原先真没参加过“团建”,也没沾过单位一毛钱福利上的好处。
反正如今单位搞活动也不多,此前他上班的日子撞到的机会也就两次。他都用紧急任务加班、出差混过去了。
主要是因为顾骜太有钱了,他怕额外出手阔绰请客会招摇拉仇恨。公事公办不请么,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他家里有钱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钱。
所以不如躲了,免得里外不是人。
如今要重新融入团队,难度就比较大,处处得小心翼翼的。想请大家吃饭打保龄球还得巧立名目,不伤人面子,并且确保不谈正事儿,免得将来被歪曲成“腐蚀同事”。
这天,已经是八月初,又是一个深夜,顾骜带着酒气回到宿舍。晚上8点以后回来就算深夜了,时代特色
“又这么晚,喝酒去了?最近到底怎么了,不会喝就少应酬嘛,又不是求人办事。”
正在台灯下伏案写作的萧穗,打了一盆凉水,心疼地过来给他擦脸。
“跟技术市场办和政策研究室、外服法律司的一群同事多聊了会儿,就去打了个球。”
顾骜洗了下脸,随口诉说,并不是那种妻管严向老婆解释的语气。
他办的是正事儿,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年头,如果没有人改变历史的话,距离京城第一家卡拉当时还不叫和第一家肯塔基家乡鸡出现,还要五六年呢。
除了刚出现的保龄球外,实在是没别的娱乐活动了。
要不就是去舞厅跳舞,但那玩意儿显然不适合正儿八经的同事活动。
“你自己觉得对就好,我不管你,我只要你身体好好的。”萧穗也知道顾骜不会干坏事,非常理解。
顾骜捉住女朋友的手,想了想,苦笑着说:“要不下次你陪我一起应酬吧。今天被政策研究室的刘姐和外服法务司的卫姐逮住,问我家里情况,还说给我介绍对象。
呵呵,这些中年妇女就是事儿多,我说了好几遍我有对象,她们还将信将疑挤兑我。说我藏得那么深,下次再不带出来就真要给我介绍了。还说她们手头愿意跟我处的资源一大把呢。”
19岁的县处级,人长得又高大挺拔、硬朗帅,确实是非常抢手的。顾骜有女朋友这事儿,他很多关系比较铁的朋友都是知道的,但单位里很多人不知道。
毕竟一个大部委几百个同级别同事,不清楚对方家庭底细很正常,
“这帮多事的老女人!”萧穗暗暗啐了一口,脸色也微微一红,随即又觉得老公真的很好,想要好好安慰一下。
顾骜也有酒劲,自然就迷迷糊糊无所不至起来。
最近应酬多了有点虚,短短40分钟后顾骜就迷迷糊糊进入了半睡半醒。
体力的疲惫,与精神的贤者交相辉映,大致就是这种肉身不想动,神志还略清醒的状态。
萧穗也就懒得动。
八月的夏夜,燥热非常,风扇呜呜地吹,也不用盖任何毯子、不用做任何善后,一切就放置成最自然流的状态。
“叮铃铃”刺耳的电话铃声想起,让沉浸在甜蜜余韵中的萧穗很生气。
但她怕误了老公的事儿,还是非常热心地猫手猫脚蹿过去,把话筒拉过来,递给懒得起身的顾骜。
萧穗非常细心缜密,从头到尾没有对着话筒说一句话。她知道,即使自己跟顾骜是“谈对象”的关系,也不该深夜出现在他住处。
她自己是敢爱敢恨的洒脱脾气,可以只在乎在乎的人,可老公是干大事的,绝对不能损坏他一星半点的名声。
“喂?”顾骜长出了一口气。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却是一个英语:“老板,凯利夫人,还有詹姆斯,都想通过我打听你在中国的具体联系方式,我已经给他们了。怕他们有什么突发事件要找你,提前通知你一下。”
顾骜迷糊中辨认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舒尔霍夫的声音,立刻强迫自己的大脑进入严肃运转的状态。
顾骜离开美国之前关照过对方各项权限。如果有美国那边的政要富商希望联系他本人,他是允许舒尔霍夫把号码给对方的,所以这事儿对方没有办错。
因为时差的关系,美国如今是上午上班的点呢,所以舒尔霍夫的电话打过来,才惊扰到了半夜的顾骜。
“怎么了?你是说凯莉王妃要了我的号码?她们会想干什么?”
他话语里用到的那个,是个单音词。
跟人名连读的时候,旁边英语语感不太好的萧穗就很难反应过来。
萧穗还以为某人名字就叫n呢。
“不太清楚,不过,是不是有可能跟终结者在欧洲的热映有关,据我所知,您应该主要在投拍终结者这事儿上,跟詹姆斯那伙人有交集”舒尔霍夫并不想打探顾骜的其他生意,所以他尽量用揣测的语气扮演一个提词器。
“好的我知道了。”顾骜又关照了几句生意,然后挂断了电话,脑内快速分析了一波。
“生意上有什么麻烦么?”萧穗关切地问。
“给我泡一杯浓咖啡。”顾骜毫无表情地吩咐道。
这是他进入心流状态的征兆,只要专注起来,哪怕是对自己真心爱的女人,也是面无表情的。
“好的马上。”萧穗习惯了,所以并不介意。她麻利地披了内衣,然后就去冲咖啡,搅好后又把瓷杯放在冷水盆里激一下,以便顾骜可以马上喝,很是轻车熟路。
咖啡是外汇商店买的雀巢而已,如今国内也只有这种。萧穗经常夜里伏案写作,先借助咖啡集中精力,洗完后精疲力竭还睡不着再稍微借助一点镇定剂。
其实很不健康,但她在试图一点一点减轻依赖。
顾骜喝了几口咖啡后,思路渐渐顺畅起来。
“美国人是一年三学期制,我们的法德是两学期制。但不管哪种教育制度,9月份都是开学季。蒂芙妮是在法国念的书,如今应该也是暑假
她不会是因为在法国国内都看到终结者票房大卖、她的能力被同学老师真心认可,所以又想出来找我疯、找什么新鲜刺激吧?不然她们要我在中国的联系方式有什么用?但是,来中国,哪怕是隐姓埋名旅游,看上去也很不靠谱啊,不会惊动有关部门吧。”
顾骜对于这种可能性,还是能理解的。
一个叛逆期的小姑娘,第一次证明了自己,确实是非常喜欢到处跟人分享显摆的。
理解不了这一点的,看看后世15岁00后女初中生分享的微信朋友圈就知道了。80、90后的大叔和老阿姨们,可以回忆一下自己当年的空间。
人性是普遍不变的,变的只是技术环境。回到80年代,想狂分享朋友圈的叛逆少女一点都不会少,只不过大多数人没有钱,也没有媒体渠道,所以做不到。
但如果你是一个公主,你爹每年可以靠博彩业积攒几亿美元,你也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