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氛围肃穆。
陈晚玉的一张脸比阴天还沉,端坐在上首看着自家长身玉立的儿子,回想起刚刚她要发难时,锦儿对那小姑娘悉心照料生怕吵醒她的模样,连连唉声叹气了好几回。
她就知道,她儿子的情感创伤也忒大了,如今竟然那么小的女孩儿都不放过!就这样,睡在了一起,瞧瞧他那呵护宝贝的样儿,简直就是要将肖思瑶从坟墓里给气活了!
陈晚玉顿时觉得自己愧对墨家列祖列宗。
她沉声道:“跪下!”
云锦一脸淡然,直立着身子作揖,“娘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
陈晚玉窝着火,怒道:“墨怀锦,你娘亲眼睛没瞎,我只相信眼见实,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徒儿才几岁?”
呃,云锦没想到陈晚玉的想象力这般丰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就怕说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儿媳妇而吓着她。
陈晚玉又是一声:“跪下!”
云锦无奈,终究规规矩矩跪在陈晚玉面前。
“锦儿,娘亲从未逼迫你做过什么,包括,包括当初你说要修仙,娘亲就算最初不允,最终还是顺了你的意思,可是,你这婚姻大事,你怎么能对那样一个还小的姑娘下手?你……你你叫娘亲说你什么好?”
云锦舔了舔唇,那上头还有小姑娘发间的香气,答:“我会对她负责的。”
负责?
陈晚玉觉得自己的表达没问题,她说的是负责的事情么?她急得顿时站起身,“墨怀锦,娘是这意思么?不是…你徒儿最多十岁,你都二十二了,你不嫌你自己老啊?老牛吃嫩草,你不害臊啊?”
陈晚玉急得就差没说,墨怀锦,你能要点脸么?
云锦愕然。
顿了两秒,陈晚玉又苦口婆心地说:“锦儿啊,你看,昨儿个那柳如烟,你见着她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你就没有一丁点对她又感觉?”
云锦不接腔。他当然明白他娘亲的意思。可是没有灵魂,就算是一模一样,也不是她啊。他的她明明就在眼前,就在他身边。
陈晚玉盯着云锦,“锦儿,反正娘亲不同意你和你那小徒弟的事!”
云锦终于开了口:“娘亲,我喜欢的始终是瑶瑶。”
“可是,她还那么小,你你这是养童养媳?你这样,你娘亲何时能抱上孙子?!”
“她还小,我便等她长大,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云锦对此很有信心。
陈晚玉简直无语,说了这么多,等于浪费口舌,她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
只听云锦又道:“娘亲,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般,只是暂且我也无法做出解释,但是,请你相信你儿子,墨家的祖训儿子亦是铭记在心,钟其一人,一生一世。”
云锦略作思索后又道:“娘亲,若没什么事,儿子便先退下了,阿瑶昨晚发热,我先回去看看”
说着,也不等陈晚玉回话,径直起身,出了花厅。
陈晚玉满心郁结,什么钟其一人,明明就是移情别恋!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连自家儿子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肖思瑶的发热感冒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于睡了一日,等到晚上时,已是满血复活。
晚饭喝的是白粥。
在吃食上,云锦基本以素食为主。他说人间的食物包含杂志太多,对以后的修仙不利。
后院有条林间小道,天间的圆月挂过树梢,晚风清凉,周围有晶亮的萤火虫飞舞。
肖思瑶眨巴着琉璃似的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白如凝脂的肌肤上,烙下剪影,旋转着身体在花草间起舞,惊起一地萤火虫,晶晶亮亮地围绕着她。
云锦站在一旁,静静凝望,月色氤氲着他俊颜的棱角,眸底覆上了柔光。
肖思瑶站在原地,朝着他望过去,身后的圆月映入她的眼帘,她突然出声叹道:“师父,你就像月亮。”
“嗯?为什么?”
“温柔且明亮。”
云锦唇角笑意加深,深邃如浩瀚星辰的眸子里染上恬淡笑意,也许是他身上的仙气,萤火虫缓缓饶在他的周边。
肖思瑶惊奇地望着这一幕,内心被粉色泡泡溢满,双眸恍惚了一下,粉雕玉镯的小脸上,扯出笑意:“师父,我喜欢你”
云锦眉心微跳,想起这句久远的我喜欢你,莫名感到头疼。
那时,她在生死之间,而这时,她说这句话时还是个幼童的模样。
他想起母亲早上时对他说的话,心里头倏地感到郁结。
他张开怀抱,朝着肖思瑶招了招手,“阿瑶,过来。”
肖思瑶立即蹬着短腿,一下扑进云锦的怀里。
云锦凌空而起,带着小姑娘上了房顶。
小姑娘摇身一变,已是狐身,身后三尾已成了四尾,匍匐在房顶时,尾巴微微摇曳,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圆圆的月亮,一只狐好不惬意。
肖思瑶看月亮,云锦侧目望着狐,同往常一般,他玉骨般的手指抚上她丝滑般的皮毛,然后是尾巴。
肖思瑶的尾巴每条都非常壮实,摸在手里十分舒服。
云锦喜欢摸她的狐尾,一下,两下,乐此不彼。
肖思瑶佯装生气道:“师父,别摸了…”
云锦喉间溢出低沉的笑声如同大提琴般弥漫在夜色中,手指未停,继续抚摸。
肖思瑶扭了两下尾巴,神秘地说:“师父,你别摸,我给你看个惊喜”
“嗯?什么?”
“你不摸我才告诉你”
云锦顿了下手指,抚在她的背脊,深不见底的黑眸,闪过一丝期待,“那说吧。”
肖思瑶抬着狐脸,又道:“师父,你得闭眼。”
云锦凝视她几秒,缓缓闭上双眸。
夜色很寂静,偶尔会有虫鸣。
“师父,睁开吧”
云锦耳边传来黄莺般的女声,有些陌生,却除去了稚气,他的心中蓦然划过一丝奇异,似是有什么在脑中炸开。
他突然有些不敢睁眼,怕面前的一切不过是虚幻。
隔了数分钟。
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出现在他的面前。
暖橘色的月光晕染在她纤瘦高挑的轮廓上,都说妖族女子妩媚,此话一点儿也不假。
那张鹅蛋脸,透露着清丽的微笑,宛若清风,峨眉纤细,目若清弘,浅浅回眸,令人身心一颤。
只听女子娇俏一笑,脸颊边梨涡浅浅,“师父,这是看呆了吗?”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云锦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清冽的眸子里满满的震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阿瑶是什么时候长大成人的?
他寸步不离地在她身旁,他竟然错过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忘了做出反应。
肖思瑶抿着唇间的笑意,“师父,惊傻了吗?还是说,师父,你还是喜欢我原来的模样?”
云锦脑袋一片空白。
肖思瑶又道:“早上醒来的时候,当时你不在身边,然后,我梳头发时…”就是这么奇妙,棱花镜里出现的便是她现在的模样,该是十六岁的模样吧。
十六岁啊,花儿一般的年纪。
云锦宽厚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肩膀,缓缓将人搂在怀里,一颗心跌宕起伏地跳跃着,仿佛翱翔在了云端,只有将人抱在怀里,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真实。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
这两年里他殚精竭虑,就怕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肖思瑶微笑着问:“师父,是不是还是这样抱着暖和?”
云锦深情款款地唤她:“阿瑶”
肖思瑶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两人四目相对,“嗯,在呢”
云锦凝着她的眸,似要将人吸进他的身体里,再次唤道:“阿瑶”
肖思瑶殷粉的唇间是大大的笑意,“嗯,听到了”
云锦却又一次唤了声,“阿瑶”,仿佛这一辈子的名字都要将她唤完。
肖思瑶咧嘴咯咯直笑,原来这个惊喜会让面前稳如泰山的男人变傻,变得无法思考。
云锦可没想那么多,他又叫:“阿瑶”
“阿瑶”
“阿瑶”
“……”
肖思瑶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疑惑问:“难道师父也发烧了吗?师父,我听到啦”
男人的眸光深沉,像浩瀚大海,大海里头只装得下面前的女子,他又叫了声:“阿瑶”
肖思瑶眸晶亮,“嗯嗯嗯云锦”
“云锦云锦云锦云锦……”
原来爱情竟是这般简单,只是轻轻呼唤对方的名字,便已是爱意满满,甜甜蜜蜜。
云锦听着她恶作剧般的声声呼唤,头微微压低,便覆上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粉唇,辗转反侧,温柔缱绻,抵死缠绵。
直到肖思瑶觉得呼吸困难,云锦才将人稍稍放开
潋滟的红唇显得肖思瑶的皮肤更是白皙,泛着盈盈水光的眸一颦一笑间竟是风华,她平复着气息,轻声说道:“云锦,我喜欢你”
“嗯?”云锦听清了,可是他想再听一次。
一句喜欢,之前是生死关头,后来是孩童,现在不一样,他想多听几遍。
肖思瑶知道他听到了,不过,再说一遍也无妨,于是,她凑近他的耳边,气若幽兰,“云锦,我喜欢你!”
云锦的心里如装了蜜,贪心地想要她多说几遍,他又问:“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肖思瑶脸颊微红,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哼,没听到就算了…好话不说第二遍!”
云锦掌心扣着肖思瑶的后脑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紧紧抱着她,温温柔柔地笑道:“阿瑶,再说一遍,这个喜欢,我等了两年”
肖思瑶的心若浮毛飘过,微痒,低低地笑声蔓延。
两人你侬我侬,似乎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的呢喃。
天上的星辰零零碎碎,月色迷人。
云锦太过兴奋,以至于回到卧室两个多时辰了依旧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
后半夜,乌云遮月,密不透风。
明早又要变天了。
云锦最终下了床,轻轻出了房门,在肖思瑶的卧室门口徘徊良久,又轻手轻脚推了门。
床上的女人穿着丝质睡衣,纤长白皙的大腿白花花地挂在床沿,看得云锦的眸光蓦然一紧。
他停在门口,指尖已是暗金色流光飞转,肖思瑶被翻了个身,轻薄的被褥遮住了美好春光。
做完这一切,云锦不再停留,关了房门。
他微微抬起了俊脸,天色很昏暗,天边隐隐有道白光。
山庄外隐隐有打更的声音传来,原来已是时至丑。
他扯了扯嘴角。
嗯真是一个不眠夜,他似乎挺精神的。
手掌一番,月啸剑便已在手。
飞身后起,人已至了后院。
溪流潺潺,刀光剑影,云锦行云流水的剑法在溪边舞起,直到薄汗湿了衣衫,才收了剑,返身回了卧室。
迅速冲了个凉水澡,换了亵衣,这才躺上床铺。
他闭上双目,总觉得自己身在梦中,梦里沉沉浮浮的,梦里的阿瑶坐在床沿,娇娇软软地唤他云锦
“云锦,你很热吗?”
“云锦,你出了好多汗”
“云锦……”
还有,她微微一动,肌肤白皙的大腿在他眼前晃得厉害,蜷缩着可爱的脚趾……
笠日一早。
果然变天了,两声雷鸣,豆大的雨点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
云锦做了一夜的美梦。
“师父,师父”
门口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云锦蓦然睁开了双眼,还未反应过来,肖思瑶已经来到了床沿。
“师父,你是累了吗?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没起?”
眼前是蓦然放大心心念念的小脸,云锦连忙摒去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微微动了动身子,顿觉腿间的异常,连忙佯装镇定,急切地说道:“阿瑶,你你先去外头等我,为师换了衣服就来。”
肖思瑶说:“好,师父,我做了鸡蛋饼,快起来吃。”
云锦脸上有些烧,也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什么,只道:“好好”
肖思瑶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出了房门。
云锦松了一口气,慌忙起了身。
……
……
五分钟后,云锦换了身上的衣服,盯着床上的一片润泽水渍,皱着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还……
所以,阿瑶是只惑人的妖精。
他的指尖掐诀,一个去污术飘过床单
再去看时,那上头又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