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凌霄宝殿内,云雾缭绕。
司命星君面色凝重地穿过几根百丈巨柱,来到大殿。大殿之内十分安静,偶有玉子落上棋盘的清脆声响。
是天帝同他的六皇子明熙正在对弈。
六皇子明熙是婉妃裴黎之子,正值婚配的年纪,因相貌肖似母亲,颇得天帝宠爱。
司命见状,眸光微动,欲言又止,终究咽了咽口水,将要说的话暂且咽回肚子里。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天帝以半子之差赢了棋局,可以说是险胜。
明熙唇角微微勾起,天光映在他的脸上,给人一种明媚的感觉,“父皇,姜还是老的辣,儿子还需好好研习。”
天帝目中闪过一份慈爱,爽朗笑道:“不必谦虚,明熙的棋艺父皇知道。”
明熙长相精致,只微微低眉,便遮住了那双清隽的黑眸,显得谦逊。
父慈子孝的画面,司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回忆起万年前那个天帝同民间女子所生的孩子陨落时的光景,眸色深深。
又等了会儿,天帝才掀了掀眼皮,将视线投向司命,“司命,有何要事,让你寻至这儿?”
司命恭敬作了一揖,“天帝,北冥之事,您看…”
北冥被恶兽占领,北冥王为此事上奏已有半年。
两日前,北冥王更是单独找了司命,这事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天帝也是派过天兵天将,然而,却是有去无回。
此事,便暂且搁置。
天帝听着,神色晦暗,冷然开口:“司命,此事在朝会上说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可有人选?”
司命被问,眉头再次紧蹙。
天庭位列上神之位的不在少数,然而,这安逸日子过久了,谁也不愿意参这趟浑水。再者,天兵天将的有去无回,更是让众人避而远之。
谁去?
氛围透着些许的凝滞。
明熙出了声,“父皇,不若便由我去吧?”
天帝目光锐利如刀,扫向明熙,“你去?”
这怎么行?若是明熙有个三长两短,婉儿那可是要同他拼命了!
明熙站起身,长身玉立站在司命身旁,恭敬抱拳,斩钉截铁道:“是!父皇,此事便交给我。也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天帝目光深沉,窥不出半分真实情绪:“可以是可以,不过,明熙年纪尚轻,以后有的是机会锻炼,蚩尤太过凶险,此事暂且还是交由经验老道之人前去。”
“父皇!”
天帝眉峰微挑,不给他言语的机会,沉声又道:“司命,传我旨意,此事便交由龙毅前往。”
龙毅,龙族太子,曾经风靡一时的战神。
司命几不可闻地微叹一声,“是。”
明熙温润如玉的脸上闪过遗憾,最终未在回话。
司命正要告退,天帝又道:“司命,既然你过来,明熙也在,有件事情正巧问你。”
司命洗耳恭听。
天帝脸上一派轻松自然,“是这样的,明熙也到了婚配的年纪,青丘新任狐帝也到了适婚年龄,这件事……”
司命接话:“是。”
略作思索后又道:“只是,这青丘狐帝此刻正在人间历劫。”
天帝疑惑出声:“历劫?”
司命继续说道:“是,此次历劫归来,才会真正继任青丘帝位。”
天帝听后,略作思索,说道:“这样,司命,你去趟青丘,送上求婚书,待她历劫而归,便同我儿速速成婚。”
一直未说话的明熙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恶,却未反驳。
这样一幕落入司命眼中,心头掠过淡淡忧伤,天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对于决定了的事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六皇子为人温顺谦逊,自小在天帝的威压下成长,索性,这孩子也是个上进的,小小年纪已过天雷之劫,位列仙班,只可惜,天帝实在强势,六皇子虽是荣华富贵一生,却也活得不够自在。
司命恭声道了是,便退下了。
明熙知晓自己的婚事就这么被草率地决定下来,便没了兴致,司命走后没多久,便同天帝到了别。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明熙缓缓踱步出了凌霄宝殿,司命还未走远,几步便追了上去。
司命见六皇子追了过来,躬身作了一揖,“六皇子。”
明熙温声道:“司命星君,不必多礼。”
两人说着,便一同前行。
明熙面色不愉,闷不吭声,浑身散发着低气压,要司命不注意都难。
司命终究出声询问,“六皇子是有难言之隐?可否告知司命,司命也好为你出出主意。”
明熙深深叹了口气,自嘲道:“凡间之人都羡慕我们仙族,我却更羡慕凡人的自在。”
司命一听,连忙劝阻,“六皇子,此话在司命面前说说即可,万万不可传入天帝耳中。”
明熙轻嗤一声,墨玉般的眸里尽是嘲讽,最终却是闭口不言。
一路安静。
司命垂了垂眼睑,低声劝道:“六皇子,司命知道,您一定是在为婚事的事而难过,其实,您大可不必,这青丘女子,大多生的貌美,至于性情,狐帝在历劫,您也可以偷偷去人间看上一眼,心中也有个数。
当然,六皇子,这只是司命的一点小提议,您也可以当做耳旁吹了阵风,过了也就过了……”
语毕,才见明熙陷入沉思,司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便径直朝着龙族而去。
明熙晦暗的眸光明亮起来。
司命的主意甚好。
……
……
北冥大战早就惊动了北冥地宫,北冥王携领一众将领们出宫观望,原本以为是天界派来的哪位战神,却是没想到见着的是位面生的。
不过细看之下,这人虽是仙气飘飘,却难掩凡人气息。
男人一身白衣,腿上虽负了伤,却是悠然地站在那儿,清冽和邪魅两种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奇异结合,却又不让人感到突兀怪异,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众人愕然。
北冥王不确定地先开了口:“是你杀了蚩尤和穷今?”
云锦掀开墨黑的眼眸,身上那份气度轩昂,让人不注意都难,从容答道:“是。”
北冥王脸上略过狐疑。
这……?
不是天帝派来的任何人,竟是一个凡人!
这要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
而若是真如他所言,北冥王眉峰微蹙,心中对天帝的做法更是滑过一丝不满。
站在其身后的众将领们更是不可置信,毕竟天兵天将都难搞定的事,竟然被个凡胎完成了,换谁都不愿意相信。
云锦可管不了他们信不信,眸色深深地望着询问他之人,不卑不亢问道:“你就是北冥王?”
尚在震惊之中的北冥王讷讷点头。
云锦掌心翻转,上头赫然出现那颗红色精魄,淡淡说道:“既然你是北冥王,那事情便好办了,我想以此精魄同你换七星魂丹。”
云锦话才说完,北冥王身后的众将领们便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其中一名直接上前,指着云锦怒道:“你这是何等狼子野心?你说那蚩尤和穷今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
云锦眼尾扫了眼那人,又将视线放在北冥王身上。
北冥王伸手,制止了身后一众言语。
微微一叹,说道:“我北冥被蚩尤穷今占领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蚩尤穷今已死,乃是我北冥之大喜事,从前本王便发誓,谁能还我北冥安定,这七星魂丹便赠与谁!”
“辰皓。”
北冥王一声令下,众将领中走出一员。
辰皓双眸瞥了眼负手而立的男子,若真如此男子所言,蚩尤穷今死于他的手下,那么,此人值得他的崇敬。
他不懂声色地朝着北冥王作揖。
“去,将七星魂丹取来。”
辰皓应是,背脊挺得笔直,再看一眼男子,转身便离去。
有人想要劝阻,却被北冥王阴鸷的眼神给制止了。
氛围一度压抑。
北冥王上下打量了眼云锦,第一眼面生,而第二眼,第三眼,等到第四眼时,才觉得这孩子面熟。
这孩子的长相同一人十分相似,特别是眼睛,狭长的狐狸眼,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漆黑。眸色若城中烟雨,如雾如云。
这是……
北冥王暗暗心惊,却不露声色。
这时,辰皓取来七星魂丹,装在一个黄色锦盒里。
众将领紧紧盯着那只被北冥视若珍宝的锦盒,即便万分不愿,却无人敢顶撞,只看着北冥王将锦盒交给了那凡人。
北冥王看了眼男子掌心上的锦盒,询问:“公子,年纪轻轻,便实力强劲,不知该如何称呼?”
云锦唇角笑纹加深,只道:“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无名之辈罢了。”
说罢,红色精魄便飞入了辰皓手中,又道:“北冥王,谢了。”
语毕,飞身而起,一眨眼,便没了身影。
等到飞出地宫,来到空中时,才发现天已大亮。
云锦望着天色,轻笑一声,啧,原来自己忙活了一夜,也不知家里的丫头在做什么,他得加紧速度了。
……
……
清晨,第一缕晨光从疏薄的云层倾泻至窗棂,朦胧的光晕打在薄被上。
忙了一夜才睡的肖思瑶卷翘的睫毛颤了几下,白皙的手背贴上额头,轻轻拍了拍。
头疼,果然是不能熬夜的。
房间里很安静,肖思瑶侧了个身,揉着薄被,罩住了自己的脸,深深吸了口气,被褥里头沾染着云锦遗留的沉香味,特别好闻。
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肖思瑶才起了身。
桌上没有收拾,上头摆放着两个半成品,既然是婚戒,那定是一对的。
昨天将钻石进行了切割,因为没有精密的仪器,肖思瑶做这项工作的时候全凭眼力,好在她有灵力,以玄月弯刀做切割是有些大材小用,可却不得不说,真正做起来时,玄月弯刀还挺有做切割机的潜质。
今日,她便要寻找银器,做成戒指的形状,然后将钻石嵌入银器,便大工告成了。
打定主意后,迅速洗了把脸,经过前厅时,才发现昨日中午的饭菜都没动,好端端地摆放在餐桌上。
咦,师父昨天午饭都没吃?午饭没吃,那晚饭呢?
师父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肖思瑶想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迈着步子便想找云锦。可走了两步,又停顿下来。
入乡随俗,说好了结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她略作思索,又迅速反身回了房间,自乾坤袋里拿了专用传音符。
注入灵力,传音符散发着黄色光芒。
大约等了一会,那头才接通。
没等那头先说话,肖思瑶略带责备的音色响起,“师父,你在哪儿?”
这道清丽外加点恼怒的调调听在云锦耳里总有种妻子寻不到丈夫而生气的感觉。
云锦正在同鲛人王交涉,身边站满了鲛人。
传音符的声音很响亮,几乎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清那头讲了些什么。
“怎么了?这么着急?”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没有将那句“是想为师了吗”的话说出口。
他得保持人设!
肖思瑶完全不知道云锦究竟在干嘛,深深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师父,你昨天怎么午饭晚饭都没吃啊?会很伤胃的,我知道,你现在这个段位不用吃饭,但是,既然我做了美食,你就应当有回应啊。”
…
云锦这边氛围全场寂静。
云锦面色有些不自然,握着的传音符如烫手山芋,轻声问:“回应?”
吃饭要什么回应?
“就像之前一样,你将食物都吃了就是对我最好的回应啊。全部吃了,说明你喜欢,你如果不吃,那我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肖思瑶反思。
这是什么歪理?
可是,这歪理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从前云锦没觉得,既然丫头喜欢做,他便偿上几口,原来,他偿的那几口还有这种说法?
肖思瑶又道:“师父,虽然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但是,你不觉得吃着我做的菜,就等于是见到我了吗?”
隔了两秒,肖思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惊呼出声:“师父,你该不会是因为想我想得寝食难安吧?”
云锦:“……”
是这样吗?
隔了一会儿,云锦说:“恩,知道了,等我办完事回来就吃。”
肖思瑶一愣,“你在外面?”
“恩。”
“……”啊?
“阿瑶,等我回来再说。”
“……”啊!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废话,会不会被人听到?
传音符暗了,云锦正了正神色,淡漠望了眼八卦的众人,“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
鲛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