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月过。
“娥姐回来了!”
“是娥姐!”
“娥姐,建康一行,可有收获?”
“娥姐?你脸色……似是不对……”
肖钰娥摆摆手,随手将一纸文笺放于桌面,便是迈步上楼。
“娥姐。”徐婉见到肖钰娥归来,心中兴然,“子世他……”
肖钰娥心中一震,面露隐隐苦楚,强颜欢笑:“宁公子……他明日就会来接你。”
徐婉闻言,先前不快一扫而空,面色红润,像个讨到糖吃的孩子般,竟是欢跃不已。
“得赶紧……”她侧身向肖钰娥身后,“云儿!那边怎么样?”
“婉儿姐。”云儿笑着,“今早便是来了消息,您的衣裳随时可以去取!”
“那麻烦云儿替我去取一下吧!”
“诶?”云儿惑然,“现在就要?”
徐婉笑着点头。
云儿见状,心中忽是明了,若非那宁公子到此,婉儿姐又怎会如此兴致高涨。
“那我去取!”
说完,她便是放下手中事务,拍拍手趋步下楼。
肖钰娥一旁看着,眉间皱得紧紧,心中剧痛,侧目不忍视。
“娥姐?”徐婉自是有所在意,“怎么了?”
“无事。”肖钰娥拼尽全力挤出一丝笑意,“试试妆吧,别明日上妆误了时辰。”
徐婉听闻,笑意盈盈,心中喜悦:“好!娥姐帮我看看吧!”
“不……不了。”肖钰娥面露苦色,“我还有事未办,需要再出去一阵。”
说完,未等徐婉道别,她便是转身下楼,未有回顾。
徐婉望着楼口,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转而却又是消失,兀自饰着妆容。
……
翌日。
乌云密布,似雨无雨,风急燕低,棠花飞散。
徐婉倚在台边,看向南郡城门,秋水望穿。
“这般天气……”她忧心忡忡,“子世不要受了寒才好……”
她转身望向楼口,忆起自己这许多载,竟是鲜有下过楼走动,不知此间这些年来,变也没变。
临近出嫁,即当远离,是该下楼了。
她转身迈步,扶栏下楼,却是发现今日楼堂竟全然无有一人。
徐婉见此,不禁疑惑,但转念一想,如此寂寥也便于自己四处瞧瞧,倒也未有过多在意。
她便是启步,行于桌台之间,目光游移四处,兴致盎然。
消香金兽,歌台舞谢,烛盘灯影,自己竟是对此陌生不已。
她兀自笑笑,看来自己确实太久未有下楼,以致相隔咫尺,却是恍然不识。
她又四处看着,忽而,远处桌上,一纸文笺却是映入眼帘。
她迈步走过,玉指划开纸笺,几道墨迹映现。
她默然阅着。
……
不过片刻,却似换了人间。
恍然,手中笺文悄然滑落,一同落下的,还有几点重如千均的泪珠,撵过面庞,凝在下颌,蓦然滴下。
时间像是凝滞已久,未曾流动,她定在原地,久久未有响动。
地上文笺滚落,轴滑一侧,几行字迹显现:
“因宁子世自言与徐婉从未相知,未有见面,言其后不与之相交,故罪名不立,即日为官,不得与此类同游,永世相绝。“
帝印鲜红,赫然惊心。
她这才知道,他根本没有来娶她,以后不会,这一世,都将不会。
她心中似有大雪,将一切都变得寒凉。
恍然间,她却是未有像之前第一次收到他信笺时那样,哭得直不起身子,此刻,她面色茫然,倩俏面靥无有任何波澜,只是任由泪水簌簌落下。
没有哀啕,没有恸哭,没有哽咽,没有声音。
她面色寂然得可怕。
她明白,她的心,在此刻,却是已然死去。
碎得七零八落,连理智,都是无法沾合。
她就如此僵着,立了好久。
……
良久,她终是颤着身子,迈步抬脚,寂然憔悴,似是魂魄已然离去般,没了生气,如同行尸走肉,兀自回到楼上。
她取下架上红衣,解带换上,转而重又坐在妆台前,凝眸镜中自己。
她知道,那不是她。
那是一个躯壳,虚无空洞。
她双目失了神,兀自拣起胭脂,玉指轻沾,饰于面靥。
她柳梢没了情,拾起黛黑,玉手抬起,缓缓画着眉。
她嘴角没了笑,捻起口脂,双唇轻抿,樱唇如烈。
她将青丝绾起,插上玉簪,别上金钗,覆下凤冠。
几抹流苏垂下,她面容艳俏依旧。
对镜黄花,却是徒劳,不绝泪水将靥上妆容,花了又花。
似是无可再饰,似是甚觉无用,她兀自站起,迈步走向台缘。
她望着远方,秋水不转,浑浊不堪。
乌云微堕,棠花飞散,她妆容半残。
她低头望着楼下行人,谈笑阵阵,步履趋趋,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与其如此,倒不如说这一切,于她而言已没了意义。
薄风拂来,将她几缕青丝牵起,几道泪痕吹干。
蓦然间,她却是几抹笑容,只是这般笑,凄楚不堪。
眉眼弯弯,不见笑意。
恍然间,她双目微闭,迈足向前纵身跃下。
当她双足凌空,绫罗飘覆,几点殷红自天边现出。
……
行人说,那日云深蔽日,却是忽而散开,天边泛出桃花色。
行人说,那日天暗日沉,却是忽而透亮,似有落星划过天穹。
那日,许是有人不忍,兀自提笔,一声叹息。
“子世,怎么了?”
“不知为何,心中忽是一阵痛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