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奶奶笑道,“可不?我如今有吃有喝,已经是在享福啦。我说过,要等你出嫁的。田奶奶说话算数,才不把这些破事搁心里。将来等着美娘嫁人请喜酒,我还来!”
美娘含笑点头。
忽地心中就豁然开朗。
在前行的道路上,总会有人迷茫,有人走上岔道。
这是不可避免的。
就如大浪淘沙,真正经过淘洗,存留下来的,才是真正能走得更远的人。
所以饭后,当她特意把苏栋章希光两口子留下来,把虞亮给她的东西拿出来时,已经能够彻底平静了。
苏栋如今已经识得不少字,看得懂基本的官方文书了。
看完之后,一张脸又青又红,既羞惭又难堪,半天说不出话来。
章希光眼神不好,却也敏感的察觉到出事了。
不安的问,“到底是怎么了?小栋,你倒是说句话呀!”
苏栋,他实在说不出口。
美娘开口了,“在最早合作的时候,我就答应过,管人这块,全部由你负责。如今,我依旧还是这句话。希光姐,你别太担心了。我能相信苏栋,你也能。让他回去好好想一想,回头会跟你说的。”
苏栋抿着薄唇,这么个心狠凉薄的人,却被这样一份沉甸甸的信任,暖得差点掉下眼泪。
“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美娘把给她女儿的长命锁,塞他手上,“记着,你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不想你女儿落到你从前的地步,许多事,都要想清楚了再做。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栋狠狠抹一把脸,带着章希光走了。
项大羽还没走呢,一直等着他们在。
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他们就跟一家人似的。
项大羽尤其偏心章希光,章希光待他也好,真是如亲兄妹一般。
小夫妻有什么事都不瞒他,苏栋索性家也不回。寻到个僻静之处,把事情源源本本告诉二人。
其实他早知道,顺心人力行出的各种问题。
象早前对于老客户的优惠问题,他们商量过会,会灵活的发一些奖励券。但有人却开始利用这一漏洞,变相的变卖奖励券,相当于从人力行里套取好处,自挖墙脚。
还有些人,在跟商户合作的时候,会私下接受商户的贿赂。、比如哪家面馆给好处费多,就给客人推荐那家的东西,甚至客人点名要张三的饭菜,送去的却是李四家的。只说张三家人多,做不来什么的。
有些外地来的客商不清楚情况,打听生意上的事情,他们就把人带到相熟的店去,价格总要高些。
但这都不是最严重的,如今美娘交到苏栋手上的,实实在在是出了一件大事。
因为顺心小哥里,出现协助变卖赃物的情况。
还是一伙盗墓贼的赃物!
项大羽都听呆了。
章希光更是脸孔雪白。
“这样的事,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苏栋也很自责。
他以前,都只觉得是小事。
但是忘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病不治,终成大祸。
如今美娘把事情交到他们手上,就证明已经东窗事发了。
所以苏栋决定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说那些屁话都是没用的,最大的问题是
“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此事,连累到美娘!”
保住美娘,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要是连美娘都连累到了,那就真的全得玩完!
几日后,猫眼儿胡同,也办起一场盛宴。
如今这里,已经早不是当年那副破烂不堪的模样了。
道路整洁,两边的围墙在过年前,让顺心小哥们刷了雪白的石灰,白白净净。
还一路贴着大红剪纸,就算被雨雪打湿了不少,却仍显得又喜庆又体面。
连住在这里的原住民,都以跟顺心人力行为邻而自豪。
象住在巷子口的孤寡老头,伍大爷,逢人就说顺心小哥们的好话。
老大爷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世代居住在此,一辈子都没挪过窝。从前巷子是怎样的脏乱破,他比谁都清楚不过。
眼看着这帮孩子开起人力行,一点点改变着巷子里的模样。
伍大爷也从最初的怀疑,防备,看你们能坚持多久的冷眼,到如今的信任与欣慰。
上个月,章希光生孩子,伍大爷知道他家没长辈,特意去陪着苏栋,守了一夜。
洗三的时候,还跟着添了二十个大钱呢。
这对于并不富裕,又没个儿女的伍大爷来说,实在是份厚礼了。
今日,苏栋亲自来请他,说是要摆酒,庆贺他们人力行开张几年,得了邻居们的关照,伍大爷顿时乐呵呵就来了。
过来一瞧,巷子里大半的老人家都给请来了。见着他,就叫他过来坐。
可伍大爷不!
“我去跟小五一起坐,才不跟你们这些老家伙玩。”
众人皆笑。
不过也知伍大爷跟小五交情好,一个姓伍,一个叫小五,总算有缘。便撺掇着二人认个祖孙,结个干亲啥的。
可伍大爷一直不同意。
小五是个好小伙子,总来帮他劈柴挑水。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又穷又没本事,何苦拖累人家?
如今小五也有十六七岁,正是要说亲的时候,若让人家小姑娘,知道他有这么个干爷爷,人家也不能乐意。
不过今儿伍大爷心情好,私下也跟小五交待了句,“你要回头说亲,就带人上我那儿看房子去。”
横竖他家连个远亲都没有,将来倒是可以把那几间不值钱的破房子,给小五成亲用。
只要小五将来,替他收尸就好。
可小五笑道,“伍大爷,您就放心吧。回头您的后事,我一准帮着打理。至于房子,也不用着急,我早攒下钱了。”
伍大爷听着心中一紧。
芜城的房子可不便宜,少说也要五六十两。
这几年小五在人力行当管事,确实是赚了些钱。
可毕竟也才这么短短几年,且他年轻人,又好个面子,爱穿个新衣裳,不时请人吃个饭啥的。撑破天也就二三十两,怎么可能攒下这么多?
才待细问,宴席开始。
苏栋说过一番感谢的话,就邀请大伙儿举杯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伍大爷怕扫了大伙儿的兴,把这些话都按捺下来,乐呵呵的跟着喝酒吃菜。
等到酒宴吃得差不多时,苏栋忽地端着杯酒,微红着眼,走到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