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陶然设想过很多种和顾淮云见面时的情景,但哪一种都不是这样的。
她转头看周围,大家都在安静地用餐,会动,会说,会笑。
这是真的,不是幻听,更不是做梦。
陶然下意识地从包里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后贴近耳旁,而桌面上一只黑色的手机在几秒后铃声响起。
避|孕套先生是顾淮云?
不对,应该是顾淮云竟然是避|孕套先生!
陶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再向顾淮云看去时,顾淮云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毫无情绪。
坐回沙发上时,陶然的理智慢慢回拢。她理清了他们前两次的见面场景。
第一次是在华联超市里,他应该是得到前台接待的电话,特意去了超市假装偶遇找的她。
第二次就更能说明他是顾淮云没错了。不然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再怎么巧也不可能巧到那样天衣无缝。
律师和散打冠军那几个都是他的人,他会出现在那里,完全说得通。
“顾先生,好玩吗?这么玩我,好玩吗?”陶然的眼里慢慢堆积起笑意,只是她的笑意一点温度都没有。
“陶然。”顾淮云的眉间几不可察地蹙起,“我没有在玩你,是你不记得我而已,我以为你知道我。”
“顾先生!”陶然的笑意更大,也更冷,似乎顾淮云的话是多么的无稽之谈,“如果不是前两天顾世子,哦,就是你弟弟告诉我,我们几年前曾见过,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顾先生,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凭什么笃定我一定会记得你?”
顾淮云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后目光从陶然的眼里垂了下来,落在桌面上,嘴角向上翘,弧度很小,更像是在自嘲。
他料想的没错,她不记得几年前的那一幕了。
目光再往上抬起时,顾淮云的神色已经是无波无澜,“那是我的不对。”
顾淮云束手就擒,陶然反而觉得没意思。
什么都没意思,连活着都没意思透顶。
“也没什么对不对,”陶然抓了一下头,最后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我们的协议取消吧。”
走出锦膳楼时,陶然才发现天空正飘着小雨。冷气从鼻腔,刮着她的喉咙,直达她的五脏六腑。
不远处,一棵巨型圣诞树亮着彩灯,欢快无比。
陶然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兜上外套的帽子,往前走去。
刚刚走出几步,肚子咕噜了一声,她才记起,晚饭还没吃。
她的人生,真是一场活色生香的悲剧。
商场的负一层有各式小吃,陶然一咬牙,走一路吃一路,最后把自己吃得撑到快要走不动了才心满意足地走出商场。
“喂,翘翘。”陶然一手接江翘翘的来电,一手轻轻按在胃部,难受。
“怎么样?今晚和顾总的会面感觉怎么样?顾总长得帅不帅?”江翘翘笑嘻嘻道,她的八卦之心控制到现在才打电话她容易么?
“不怎么样,”陶然打了个嗝,舒服得缓了一口气,“吹了。”
“吹了?”江翘翘的震惊和失望齐飞,“顾淮云长得这么可怕?”
“不是,很帅。”陶然仰起脸,雨丝一丝又一丝地飞到她脸上,冰凉的。
“那是……顾淮云对你不满意?”江翘翘大胆猜测道。
“江翘翘!”陶然警示地叫了一声,“是我,是我提出的取消协议。”
江翘翘是什么表情她看不到,但是她的声音非常失落,“陶小然,看来你这辈子注定贫穷。顾淮云也同意了?”
他同意了吗?
陶然回想着一个多小时前的情景,他没说同意,但也没说不同意,那就可以默认同意了吧。
毕竟这么好的条件,整个安城也就他一个。就算全安城的男人都娶不到老婆,他也不会打光棍。
“嗯。”
这下江翘翘彻底死心了,“好了,没事了,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告辞。”
江翘翘的电话挂得跟急着赶去投胎一样,盲音瞬时就传进陶然的耳朵。
“……”
陶然又打了一个饱嗝,思考着108种可以和江翘翘友尽的方法。
看来那只企鹅是真的救不活了。
那……死就死了吧。
陶然不想再费脑子想这些破事,裹紧外套奔回她的小公寓。
今晚陶然睡得有点吵杂,做梦了。
梦里一团迷雾,一群人在雾里走来走去,她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有声音。她听到他们和她说,“陶然,欠债还钱,欠债还钱。你爸欠的钱,你要还,你要还。还我们的钱,你还来。”
一晚上都睡得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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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叔早。”
昨晚下了一场小雨,今天虽然没有雨,但空气湿漉漉的,气温比昨天还要低。
曹仲还住在工厂里,他的前半生也都在这里度过,见证了企鹅从小到大的整个过程。
“早,小然,刚刚有人送了一包快递,你去看看,我放在传达室里了。”
陶然讶异,却还是抬脚向着传达室里走去。
这段时间她收到的东西不少,光是律师函就有一沓。
传达室没什么东西,陶然就见到桌面上摆着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走近一看,收件人写着她的名字。
犹豫了一会儿,陶然拆了包裹。
等她看清包裹里的东西后,陶然哭笑不得。
一小箱子的辣条。
辣条中间附一张比巴掌还小的卡片,上面的字苍劲有力,写着,“赔礼道歉”。
落款人,顾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