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也是为难,“这话我都说了好多遍了,但英姨就是不肯答应。我想她也是要强的人,我就成全她。”
陶然想是她欠考虑了,也许对胡英来说,最怕的就是别人觉得她困难,看着是好心反而伤了她的自尊。
“贵哥,这样,我一会儿给英姨买几件衣服,还有吃的,英姨喜欢吃辣条,你帮我捎回去。”
“成!”王富贵答应得爽快。
一顿饭吃完,再回到厂区时候,面料已经卸得差不多了。
陶然快步走近,搬运货物的人群中却见到曹仲的身影,“仲叔,你怎么也来搬?让工人搬就好了。”
曹仲的视线落在后来的王富贵身上,不自在地笑了笑,脸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陶然跟着往后瞥了瞥,“仲叔,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昨天,曹仲一个人站在柏树林里抽了两个小时的烟,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却是无事人一样。
曹仲什么都不说,陶然便不敢问,她以为他不想再纠缠那段过去,王富贵来的时候,她也装着什么事都没有。
“你……”曹仲低头思忖片刻后下定决心般,“我想跟着那个年轻人去一趟绥安,你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带上我。”
“仲叔!”陶然的心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吃惊又怯懦地看着曹仲。
曹仲凄凉一笑,“我丢下她太久了,这次不能再逃避了。”
“仲叔……”陶然向前一步,百般滋味堵住她的喉头,却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风牛马不相及地来一句,“英姨做的咸鸭很好吃。”
“嗯,”曹仲的眉眼忽而变得柔和起来,莞尔道,“年轻的时候我也爱吃她做的咸鸭,配着炊饭,我一口气能吃三碗米饭。”
“去吧,仲叔,别让幸福再次错过。”陶然笑道。
也许是她曾经错过爱情,所以她特别希望身边的人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
失而复得的爱情更是难得。
当天,王富贵和货车连夜回的绥安,跟着一起去的还有阔别绥安三十多年的曹仲。
陶然亲手准备好带给胡英的礼物,最后亲眼看着曹仲爬上货车,像初次出远门、不谙世事的半大小伙,紧张到脸色生硬。
晚上下了班,陶然背着包,一个人走在大马路上。
张皇失措、混混沌沌地度过一天,在刺骨的寒夜里,陶然意外的清醒,又意外的坚定。
就像曹仲去寻求一个希望不太大的结果,带着大半辈子的苦和怨,还有不甘,回去找一找结果,她也需要快刀斩乱麻。
电话拨出时,她正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
“喂。”男人一尘不变的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情绪。
陶然一时失神在这把醉人的嗓音里,绿灯亮起几秒了才回魂,“我妈给你打电话了?”
“嗯,明晚我会早点下班。”男人像话家常,“我要过去接你下班么?”
“不用了,到时你直接到公寓就行。”
男人默了两秒后,重新换了一个话题,“第一次和你妈见面,我需要准备什么礼物么?”
那一刻,陶然的心跳漏了一拍,人也钉在斑马线上。顾淮云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误会他们两人是真的在谈恋爱、真的在见家长。
“叭叭——”斑马线后等待直行的车辆见她不动,按了喇叭催促。
陶然恍然大悟,匆匆走过斑马线,对着话筒说道,“不需要,人来就行。”
第二天早上,陶然一出门就和从寺庙归来的夏寄秋撞了个正着。
“哎,”陶然被揪回来,“淮云有没有什么忌口的,我晚上煮几碗,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他喜欢吃什么?
她只知道他喜欢麻辣烫,不喜欢辣条和煎饼。
“随便吃点,一顿饭而已,凑合着吧。”今天她起晚了,赶着要去上班。
夏寄秋拎起购物袋,关门前念叨她,“你这孩子,一点礼貌规矩都没有,第一次见面,怎么能随便凑合呢?”
走到楼下,陶然想了想,还是给她妈现在眼里的好女婿发去信息,“我妈问你有没有想吃什么。”
陶然等了几分钟没有等到顾淮云的回信,暂且搁置了这件事,匆忙赶到服装厂。
直到临近中午,顾淮云才给她打来电话。
“早上在忙,没看到你的信息。”
顾淮云的魅力也许就在于此,做事不显山露水,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能让人品读出他的用心和尊重。
“没事,你忙你的,反正我妈煮什么你就吃什么,这样还省事。”
电话那边顾淮云低笑一声,“好。”
两人都静了下来。明明话都已说完,但陶然却没有提出要结束通话,几秒钟后,她听到顾淮云疲惫的语气问道,“曹仲去绥安了?”
“嗯,”陶然坐在茶桌边,看着旁边那张空荡荡的座椅,那是曹仲的位置,“昨天下午跟着贵哥去的。”
“你觉得他们两个会重新在一起吗?”
很少听到顾淮云八卦别人的私事,陶然轻笑,“顾老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婆了?”
还没等她正儿八经地回答他,顾淮云又抛出一个新问题给她,“陶然,你怎么看破镜重圆?”
这次,顾淮云很有耐心,缄默着保持通话。陶然猝不及防,在脑海里浮现过的画面竟是维扬回来找她。
破镜可以重圆吗?
这个没有绝对的答案。因为要看这个镜是怎么破的。
曹仲和胡英没有存在背叛,伤害也是因为外人。但她和维扬不同,他们的感情变质了。
确切地说,是维扬不爱她了。
但顾淮云只知前者,却不懂她的这段伤痕累累的初恋,陶然只当他问的破镜重圆是指前者。
“能破镜重圆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这个答案八面玲珑,有说跟没说一样。顾淮云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模棱两可地应一声,“嗯。”
“那就晚上见。”陶然急急切断了通话,捧着一颗跳得过快的心怔愣在茶桌边。
关于和维扬的那段感情,她从未和顾淮云坦白过。
之前她一直是理直气壮的,至少问心无愧。在和他开始这段似是而非的婚姻前,她就已经和维扬断干净了。
但现在这种莫名的心虚不知从何而来。怕他知道这些事,更怕他知道她的心底留着一道伤,是被别的男生伤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