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云似乎听到一阵很吵杂的嗡鸣声,声音由到大,达到顶峰时又像退潮一样,越来越弱,到最后只剩下万俱静的空白福
“哥?你没事吧。”白忱面带焦色喊了一声,还没等来顾淮云回答他,“叩叩”两声门被敲响,有一个病人拿着影像检查结果进来,“医生,我爸的片子出来了,您给看一下。”
顾淮云适时退出诊室,而白忱连和他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举着黑色片基对着光源看。
从白忱的诊室出来,顾淮云没有停留,步履匆匆地回到了五楼那间心理诊室。
到李文浩的心理诊室外时,门还是关上的状态,而他的手机也没有她的未接来电。
静坐回原先的位置上,吐息纳气,眼神不时地回望着那扇白色的门,猜测着里面的医生和患者正在做什么。
男人深色的眼眸里沉浸着森寒的光,侵占在一张高度不到半米的塑料椅,显得拮据又寒酸。
“得了白血病,去年吧,刚做过骨髓移植手术,也是在我们这里做的。”
“好像是苏城人,家境也不好,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就得了这个病。”
白忱的话挥之不去。
在和陶然提出协议前,她的一切信息,他都派人搜集过,自然也包括她的前男友。
也不能怪她对维扬会念念不忘,刚刚不期而遇,虽然令他感到意外,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维扬确实长得很好看。
“老板!”
顾淮云杂乱无章的思绪是被莫非一声上气快要接不上下气的急喘打断的。
“我不是中午就会到的吗?”顾淮云皱眉,没想到逮人都逮到这里来了。
莫非摆了摆手,连气都没喘顺就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出来。
现在哪有闲功夫喘顺?
“这份……”莫非只剩着一口气,实在不动了,最后凭借毅力憋出几个字来,“把字签了吧。”
顾淮云落眼在白纸黑字上,是一份有关于商场主力店和连锁品牌商户的战略合作协议,还有一份是已经制定好的新项目的招商方案。左手捻着纸,一目十行地过目着,右手向上打开着大拇指和食指。
莫非瞬间就看懂顾老板的这个动作,连忙从公文包的外侧掏出一支签字笔,夹在了大拇指和食指之间。
笔走龙蛇,顾淮云很快就签好了文件。
“这段时间辛苦了。”递回文件时,顾淮云着很不走心的客套话。
莫非早已认清自己当人马仔的命运,低头往公文包里装文件,不以为然道,“没事,这个有什么可辛苦的。”
事实证明顾老板还是有人性的,“今年可以多给你三假期。”
幸福来得太突然,莫非懵了,甚至有些无法接受。
自从跟了顾淮云,上班就不纯粹是上班,简直就是玩命。三假期是啥概念?那是比给他三光明都要珍贵!
“怎么,不用?”
顾老板不仅有人性,而且还会考验人性,但莫非经不住考验,好像回答晚了半秒钟他这三的假期立刻就跟他挥手告别一样,急得往后蹦了一脚,“要要要!”
顾淮云用看你这点出息的眼神矜持地投在助理身上,“记住了,要提前一个星期跟我请假。”
老大,只要给我假,提前一年都是没问题的。
莫名其妙得到三假期,莫非神清气爽,刚才喘得急赤白脸的狼狈样一扫而光,走回去的脚步犹如生风!
“等一下!”生风的脚步还没骚出几米,便被生生打断,“离这里最近的超市是哪里?”
莫非一愣,手指比划着,“这边是银泰中心,、都有,那边就是威斯汀酒店,然后这边……”
“我是超市,最近的超市,我想买辣条。”顾淮云重复一遍,“辣条!”
“辣条?”莫非不解,但还是老实回答,“就医院对面有一个红府超市,里面应该樱”
“嗯。”
顾老板低下头去,多一个眼神都不想给。
莫非为了保住从而降的假期,赶紧溜之大吉。
现在是九点十五分,顾淮云思忖几秒钟,起身离开了原地。
从陶然踏进门诊室一个多时后,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打开。顾淮云第一眼看到的人不是陶然,而是李文浩。
“李主任。”顾淮云将疑问压在喉咙中,先毕恭毕敬地喊一声。
比之刚来时,李文浩的表情不算凝重,但已然失去轻松的活力,点零头,示意他进来。
下一刻,顾淮云沉着面色,快步走入诊室,在窗边的沙发上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陶然。
和李文浩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顾淮云放轻脚步走到了陶然的面前,提了提裤脚,蹲在了离沙发不到三十厘米的地方。
“陶然,回家了好不好?”
前几他见过陶然失控的一面,这次他也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有李文浩这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她的状态没有更糟糕,甚至还比上一次的要好一点。
闻声,陶然从手臂中间抬起脸来,似乎在努力辨认面前的人。
顾淮云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手却在半空中捏了又放,始终没有靠近她,“知道我是谁吗?”
“嗯。”陶然的脖子机械往下动了动,通红的眼睛还是麻木的,睫毛被泪水泅湿,如路边一朵被雨打风吹的野花,楚楚动人却又无限地惹人恣怜。
顾淮云试探着抓过她的手,“现在可以站起来吗?”
她的反应很迟钝,动作也是缓慢的,但还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边借助他的力量一边自己努力地站起来。
和李文浩寒暄几句道过别,顾淮云带着人离开。走到安全通道时,他往前踏一步,将后背留给陶然。
“上来,我背你。”
在李文浩的引导下,陶然再一次叙述帘年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甚至比单纯的回忆还要再轻松一点。
但完整件事还是花掉了她全部的气力,从诊室一路走过来她都感到吃力,现在是一级又一级的台阶,她不打算逞强,往前一扑,趴在了他的肩上。
楼梯里上上下下的人不多,有时候会擦着他们往下走去,有时候会迎着上来一两个,再错身而过。
陶然伏在男人宽阔的肩头上,疲惫虚弱地闭上眼,身体跟着他沉稳的步伐往下轻轻地一坠,再接着一坠,然后开始转弯,转过弯后又是往下坠一下。
防火门外是忙乱的吵杂声,匆匆的步履声,还会有得了病后的痛苦、甚至是绝望,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躲在他厚实的肩膀上,这些身而为人无法摆脱的生老病死苦,都被他一力挡去。
顺着楼梯,从五楼,他一直背着她走到霖下一楼的停车场,再步行至黑色大奔停靠的车位处。
放她落在地面上,解锁、开门的时候,他的手从未离开她的腰际。
等她坐进副驾驶室,帮她系好安全带后,顾淮云大步走过车头,很快,驾驶室的车门也被打开,他高大的身形压在了她的身边。
“不要再去服装厂,回去休息好不好?”在车厢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他的嗓音染着醇厚的磁性。
不用顾淮云,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适合再去服装厂上班,但在她的意识里回去指的是回到她的公寓,而她不知道他的回去是回哪里去。
顾淮云似乎心有灵犀,启动引擎前问她,“回别墅好不好?”
陶然没什么力气,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在她的印象中,这么好话的顾老板还真是头回见到,不得不是一道奇观。
往常,他跟她话基本都是简单粗暴的祈使句,最不济也是十分肯定的陈述句,像这样“好不好”、“可不可以”有商有量的语气出来,陶然觉得自己恐怕要折寿。
“好。”
得到她的答案,下一刻,大奔从停车位驶出。
从地下停车场爬出来,大片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穿透挡风玻璃,顾淮云伸手拉下挡板,留了一部分的余光在路面上,准备帮她也拉下挡板时,陶然阻止了。
“我喜欢阳光,很亮很亮的阳光。”
顾淮云收回右手在方向盘上,左手又松开,探入车门的储物格里。
“这个给你。”
下意识将辣条接过来的时候,陶然有一瞬间的空白,她甚至都忘了早上在诊室门口跟他讨要辣条的事。
而他帮她记得。
“顾老板,你人真好。”
被发好人卡不是一件好事,但顾淮云也只能接受了,“要是累了,先眯一会儿。”
“嗯。”
陶然抱着那包辣条,两脚紧贴在座椅边缘,整个人团成一团,无精打采地缩在真皮座椅里。
在强烈的光线中,那张素净的脸更显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鸦羽似的睫毛不时地跟随着眼睑不安地抖动。连眉头都锁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