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懵了,但面前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总归让她做不到心无芥蒂。
她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对顾淮云的占有欲像胀到极点的气球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样。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能完全地占有顾淮云,并且能一直长久地占有他。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了,也许他对她无下限的宠溺,让她以为他就是她一个人的,从头到脚,都是属于他的。
“他是服装设计师,我把他找过来是想教你怎么做衣服的。”男人就像是她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想什么都逃不过他,“你不是想设计服装吗?周是学服装设计的,教你应该绰绰有余。”
周俊廷听不到顾淮云跟她说什么,但他看到陶然看他的眼神十分愕然。
“哼!”
陶然震惊的是,“你怎么知道我想学服装设计?”
那是她耻于出口的白日做梦,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得很。
但他看出来她这个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不仅看出来,现在还特意找了一个人来支持她这个痴心妄想。
就好像,他不觉得她这是一个痴心妄想。
又好像,他觉得她有能力可以去做这样一件事。她自己都没信心,他却对她有信心。
电话里,男人轻笑一声,醇厚磁性的嗓音说道,“天天睡在你枕头旁边,如果连你这点事都看不出来,那我不是白做你老公了吗?”
“……谢谢。”
陶然说不出别的,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应该多说两句的,但她的喉头被她的情绪挤压得透不过气。
“知道了,我现在还有事要忙,你把手机给周。”
陶然愣愣地把手往前一伸,周俊廷领会了,却没立即接过,用一个冷漠的眼神从手机上擦过。
“我老公让你接电话。”陶然的手上下晃了晃,再次示意他接电话。
周俊廷这才不情不愿地用两指一夹,夹过手机,语气也是阴阳怪气得很。
“干什么?现在又找我什么事?”
顾淮云笑了笑,“你回来也不打我电话,我好安排人去接你,晚上我帮你订酒店。”
还算是好好地做个人,说了人话。
周俊廷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一点,“不用,我很忙的,我还要飞去米兰看我偶像的个人服装秀,还要去实习。”
“这样,你教陶然,费用全部由你来开。”男人十分大方,一口买断。
周俊廷:“……”
这是钱的事吗?
是。
周俊廷没说话,顾淮云当他默认,“先这样。哦,对了,还有……”
周俊廷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
算来,他们有五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了。
“不要欺负我老婆。”
“……”
渣男!
薄情寡义!
“啪!”
手机被砸在茶几上,陶然没顾上心疼,脸上腆着谦卑的笑,“周先生?”
“少来,我不吃你这一套!”周俊廷的一张脸气得发红,“也不知道你给顾灌的什么迷魂汤。”
“……”
说反了吧,应该是顾老板给她灌了迷魂汤才对。
这是顾老板给她找的老师,十几年的求学生涯给她造成的阴影,让她对“老师”这两个字都感到惧怕。
接下来估计会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她的小命都将捏在这人手里,陶然怂得毫无保留。
“顾老板那个人啊,唉,说起来都是泪,你以为当他老婆容易么?”总起的话匣一开,陶然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天不是应酬谈生意,就是招蜂引蝶,前两天还爆出和一个流量小明星的绯闻,照片都登出来了,明明白白的。”
人的心理其实就这样,只要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陶然诉苦,周俊廷施舍了一个冷眼给她,“这都是男人的尿性,你以为他会天天跟你睡一张床?”
嗯,他确实是天天跟她睡一张床。
“你也别气馁,男人嘛,还怕找不着吗?反正和他结婚也亏不着你,别的不知道,这点我还是了解他的,在金钱上,他一向大方。再说……”
周俊廷难以名状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就他那样条件,你能嫁给他,也算是哪里冒什么烟来着?”
陶然帮他说道,“老陶家祖坟上冒青烟。”
“哦,对!”周俊廷眼睛向上一勾,“你也知道我在美国呆久了,都是讲英语的。”
陶然很认真地点头,表示赞同。
“好了,我们来说说服装设计的事吧。服装设计不是你会随意画几张图纸就可以的。首先你要有自己的定位选择的理由和主导思想,这个你懂得的吧。”
周俊廷说起这个,立马变得像个人,而陶然一听到他提这些,立马不想做人了。
“然后你还要有色彩的提案,服装造型的提案,材料、制作工艺、后整理方式……”
“xusee?你在听我讲吗?”唾沫横飞地讲到半途,周俊廷赫然发现陶然的状态不对。
陶然其实也很绝望,哭丧着脸,“我在听,可是我听不懂。”
“……”
周俊廷,美国帕森斯设计学院的高材生,立志要成为像山本耀司那样男人的人,遭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挫折。
“你这么笨,顾知道吗?”周俊廷一脸凝重地问。
陶然点头。
她心惊胆战,周俊廷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后,笑了,笑得陶然毛骨悚然。
“看到顾娶了你,我很安慰。”
陶然一脑袋的问号。
“看来是老天开眼了啊,顾拒绝了我,结果找了你这样的。”周俊廷越说越激动,“迟早有一天,顾会看清你的真面目而后悔抛弃了我!”
“……”
陶然想说,不是迟早有一天,而是早有这么一天了。
她的真面目,早就被顾老板看穿了。
“来,我们继续来讲。”
之后厂长办公室里时不时爆出周俊廷崩溃的怒吼声。
“我的妈喂,您画的是什么人体比例啊,用脚指头画的吗?啊?!”
“我说过多少遍了?人体的高度一般是八个头长的总和,你这是几个头长?十八个都有了吧?!!”
“我的天,四分之一处,这里是四分之一,不是二分之一。你这女人……”
陶然怕那只扬起来的手打下来,躲又不敢躲,只能抱住头。
到后来,周俊廷连吼的力气都没有了,“垂线,什么叫垂线,晓得吗?你这叫什么线,啊?你告诉我,你拐它一下是想要做什么?”
耗时两个小时,陶然勉勉强强画出一张完整准确的人体比例。
周俊廷累趴了,“叫你老公另请高明吧,多少钱我都不能再出卖自己的灵魂了。”
“谢谢你,周先生。”陶然似乎没听懂周俊廷的话,从座椅上站起来,郑重地朝着人鞠了一躬。
因为她看着这张人体比例图,仿佛听到了梦想花开的声音。
在外人看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对她来说,这是她异想天开的第一步。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唾手可得,所有的一切都要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那也不要紧,她都不怕。
她只怕没有机会。
陶然立起身后,对着周俊廷微微一笑,笑得腼腆,又卑微。
这样倒弄得他的良心反而过不去了,周俊廷烦躁地抓抓头,“算了,算了,再给你一次机会吧。”
陶然从素描本上抬起目光,“谢谢周先生,我会努力不让周先生失望的。”
周俊廷在心里吐槽,我不失望,因为我早已经绝望了。
到了中午,周俊廷的时间差还没来得及调整,困成了一条狗。
说要给他接机,给他安排酒店的男人,半天了没露一个面。中午时分派了自己的特助来,美其名曰,为他接风洗尘。
莫非知道这人是贵客,不敢怠慢,脸上始终挂着和和气气的笑容。
陶然特意将人送到了厂大门外,“今天真是辛苦周先生了。”
周俊廷弯腰,正要坐入黑色大奔里,眼睛刚好瞄到陶然胸前的晴水玻璃种观音,顿时紧缩了一下瞳孔。
他是搞服装设计的,但对这些收藏品,特别是翡翠,略有研究。
“你这是晴水玻璃种吧。”
陶然一愣,马上意识到周俊廷说的是自己挂在脖子上的物件,伸手握住,“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周俊廷翻了个白眼,“这个是真的吧。”
陶然听得很茫然,表情更茫然。
周俊廷这下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上手摸了摸挂坠,仔细观察一番后用了一种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问,“这个得有两百以上吧。”
“什么两百!”陶然将挂坠抢了回来,难得语气重了起来,“顾老板说买了两万多呢。”
“多少?”周俊廷仿佛天生和陶然相克,两三句说不到头火气又冲上了天灵盖,“你他妈……”
但他又哪里能想到顾淮云的小心思,一心只想将扳回一城,“我是说两百万,不是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