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陶然的喉头立马就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一样,有说不出的难受。
顾老太太也听出了夏寄秋的弦外之音,说道,“那也倒不必,反正这小洋楼就他们两人住着。还有,有亲家母在陶然身边照顾着,我们也比较放心。”
余秀钦切好一盘水果端出来,放在了宋黛如的正前方。
“我今天来,是想给我的曾孙送点东西。”
陶然懵着看宋黛如示意司机出去。没多久,司机又从门外进来,两只手各拎一只皮质手提箱。
陶然咋舌,这叫送点东西?
手提箱被放在茶几上,司机又一一打开。
等陶然看清了手提箱里的东西后她再也坐不住了,“奶奶……”
宋黛如抬起一只手,打住了她的话,“这些都是送给我曾孙、曾孙女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些跟你无关,你也无权利替他们两个拒绝。
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分明就是送给她的。
陶然盯着满满两箱的金器、玉器,干咽了一口唾沫,没什么出息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得叫顾老板回来。”
说着,她就要拿手机打电话。
宋黛如急了,“你怎么就说不听呢?这些我留着做什么?难道我还能带到棺材里给我陪葬么?”
“……”
陶然心想,这古人不就是用这些陪葬的么?
“但是这些太贵重了,我不敢收。”
她掂量了一下,先不说那箱黄金,就是一箱的玉器实在让她发慌。她记得顾淮云曾经给她拍下一块晴水玻璃种观音,小小的一枚就要290多万。
这祖孙俩出手怎么都这么狠?
顾老太太挑了一下眉头,哼一声,“你敢收也要收,不敢收也得收,自己看着办吧。哦,对了,还有……”
“还有?!!”陶然觉得今天她的小心脏要被这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玩脱了。
“小何。”
司机接收到,点头,“好,我这就去拿。”
陶然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出去了,又眼睁睁地看着司机拿着一沓的文件过来了,交到老太太手里。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一份一份拿给她看,“这是湖心湾的一处别墅,我留给我曾孙女的。”
陶然眨了眨眼睛,努力保持住清醒。
“这是鼎尚里的七间店铺,我留给我曾孙的。”
“……”
老太太继续往外砸,“这是我投资的一家美国公司的股份,也不多,当时就是投着玩玩的,谁知道后面还赚了钱。我打算把它留给曾孙女,但是在她十八岁成年之前,每年的股息全部给你。”
陶然的视线往下,她看到那家美国公司。是一家跨国公司,知名度估计十个人里有九个知道。
“这是一家医药公司的股份,留给我曾孙。同样的,在他成年之前,每年的股息都交给你来保管。”
说完,宋黛如拿着手里的那份文件,“这是给你的。”
陶然一脸茫然地看着宋黛如说的给她的东西。
“半山别墅,你和谢兰一人占四分之一,我和你爷爷占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一,我留着以后给阿铭的老婆。”
陶然的胸口漫上来温温热热的暖流来,把她的胸口堵死了,连呼吸都不太畅快。
这是……终于肯承认她是顾家人的意思?
还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将她绑回半山别墅、绑回顾家?
但感动归感动,陶然也没昏了头,她很清楚,顾老太太愿意给她这个,不是因为她陶然,而是因为她肚子里两个顾家的骨肉。
一刹那,陶然起了情绪,“这个我不要。”
她没说出口的是,不是不要,而是不想要。
不承认她,无所谓,她也不稀罕。再说,一个宋黛如承认她又有什么用?顾英霆还在呢,他还没说一句话,她怎么敢就一厢情愿地再回到半山别墅?
她是没出息,跟顾淮云结婚,是她高攀了,但这些不代表着她就没骨气。
宋黛如沉下脸,“不要也得要。”
陶然:“……”
“你是不是觉得委屈了?你去问你妈,哪一个女人嫁到别人家是不用受一点委屈的?”
“就算他姑姑把你孩子推没了,她不也付出代价了?别忘了,她现在还蹲在牢里呢,今年过年都得在里面过。她是顾家的千金,活了几十年,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
“你想犟到什么时候?哪家人过日子不是磕磕碰碰?”
“陶然,我老了,这个家以后得靠你来撑着了。谢兰不行,她有才无德,她欲望太大。你是长媳,长孙媳,你得担起你的义务,你的责任。”
顾老太太的声音逐渐收紧,“你以为这些都是冲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给你的?”
陶然抬起头,看向顾老太太,腹诽道,难道不是吗?早不给晚不给,现在给,不是给你的曾孙曾孙女,难道还是给我的?
也许是她的表情一览无余,宋黛如冷哼一声,给了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白眼。
“我明说了,这些迟早都会给你们的。以前没给,现在不也给了吗?就算现在不给,以后也总会给你们的。我说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你看看,这些股息,我不都留给你了吗?足足18年。谢兰我都没给这么多,要是被她知道,非跟我吵翻了不可。”
听到这里,夏寄秋不敢再保持沉默,笑着调和着凝滞的气氛,“亲家奶奶说的没错,这给孩子和给你都一样的,没区别。”
“我老了,没几年活头啦。也没别的奢求,就是以后等孩子出生,等他们长大懂事后,别忘了告诉他们还有我这么一个老太婆,是他们的大大奶奶。”
“这个一定,一定,怎么可能不认呢?这血连着血的,不可能不会认您这个大大奶奶。”夏寄秋笑道。
“好了,该给的给完了,该说的我也都说完了,我回去了。”
顾老太太起身,陶然和夏寄秋也跟着起身。
“你就别送了,肚子这么大,也不方便,好好养胎吧。过两天,我让人送点安胎的补品过来。”
宋黛如走了,留下了一堆价值连城的身外物给她。
透过那扇大门,陶然看到宋黛如年迈的背影。
她走得很缓慢,也走得很骄傲。
人到这个岁数,该走的路都走过了一遍,剩下的时日没有太多可以期待的事,唯有等着死亡到来的那天而已。
从她肚子里到宋黛如,之间就是一段生和死的距离。
后来宋黛如逝世后,陶然总会想起这个背影。
这个给她和她的孩子送来一辈子都能丰衣足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