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英季青一家嫌犯押进鹰卫府大牢,英雄既没有参与审讯,也没有进宫打招呼,直接就回了碧莲苑。
家巧一直都在院子里等着,心急如焚,见他回来,赶忙迎去,可还不等开口,就被英雄抱住狠狠亲了一口。
“把话都给少爷咽回肚子里去。这件事虽然打的是为你出气的旗号,但并不全是为了你,所以你完全不用感到内疚。
当然,事后你肯定会承受不少压力,可谁让你是少爷我的丫鬟呢?咱俩从小就绑在一块儿,要臭就一起臭吧!”
“家巧不在乎什么名声。”小丫鬟摇头,“我只是担心,少爷你突然将长房旁支一网打尽,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呀!”
英雄笑了:“如果我说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被我一网打尽的,你信么?”
家巧呆住。信不信不重要,她根本就听不懂。
牵着她的小手进屋,英雄坐下接着道:“我爷爷在位时的元熙年间,英季青他们之所以能安然无恙,自然因为他们是长房一系。念及亲情也好,维持长房实力也罢,总之能找出不少理由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们还能在我爹继位之后的大成年逍遥快活如此之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我爹可不是眼睛里能揉沙子的人。而且,他位凭的是武功军权,基本没有依靠宗族力量。
事实,他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的修剪英氏一族枝桠,这些年来,被抄家贬谪的英氏,可不是一家两家。”
家巧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讶道:“少爷是说……他们是陛下专门留给您的?”
“答对了!”点点小丫鬟的鼻尖,英雄笑着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少爷我的命格特殊,极易引来不轨之徒觊觎。
爹娘为了保护我,故意在外面传播我的坏话,把我打造成了一个贪财好色的没用废物。比如那个最让你气愤的‘银魔’之名,就是他们干的。”
“啊?”家巧大吃一惊,紧接着便撅起小嘴儿:“他们……为什么呀?”
“具体的一句两句不好解释,你只需要知道,以前的我越没用,越普通,就越安全。
不过,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总是要传位给我的,名声太臭的人可当不了八极宫宫主。
于是,英季青他们这些地位够高,身份够有代表性,犯下的罪孽足够天怒人怨又不是十恶不赦的长房旁支,就成了改善我名声的最佳人选。”
家巧听得似懂非懂:“抓了他们,老百姓就会忘掉您银魔废物之类的名声了吗?”
“当然不会,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是一个为了公平和正义,连自己家亲戚都说抓就抓的少宫主。
老百姓会觉得我是真心站在他们那一边,为他们着想,将来自然希望我能继承宫主之位。
至于贪财好色什么的,根本无伤大雅。老子长得不难看,有钱还有权,爱好美女怎么了?只要不跑老百姓家里抢他们的老婆闺女,他们才不会在乎。
最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完美无缺,必须有污点。
因为一个坏人稍稍幡然悔悟,就能获得宽容,而一个好人要是干了件坏事,便会被无数人抨击,再无翻身之日。
贪财好色,是绝多大数人都有的欲望,搁我脑袋正合适。”
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家巧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这些事情都好复杂,我光是想想脑袋都要大了,少爷你一定很累,对不对?”
英雄愣了愣,把丫头抱在怀里,闻着她的发香说:“这就是少爷离不开你的原因啊!”
也只有在家巧面前,他才能够把脑子完全放到一边,感受全身心的温暖和轻松。
天色渐暗,霜州城震动。
夜色中,无数达官贵人出门紧急拜访同僚好友,也有不少高门大户紧闭门扉,谢客不出。
更有不少华美的院落被夜枭缇骑踏破,昔日绫罗绸缎,眨眼间变成麻衣囚服。
少宫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天动地。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英氏长房旁支被一扫而空,所牵连的官员富商更是多达三十余人,数不清的产业被收归内库。
一时间,霜州城人人自危。有的在默默祈祷不要被风暴波及,有的则在暗暗诅咒,等待八极宫里传出雷霆震怒。
第二日清晨,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风暴的霜州百姓像往日一样早早起床,出门正要为生活打拼,忽见两名官爷走到平日里张贴告示的地方,刷子蘸浆糊往墙一抹,足足贴了五大张纸。
街坊们好奇的围去,他们大多都不识字,只能央求官爷给念一念。
也是奇了,往日里鼻孔朝天的官爷今儿个却很客气,先是抱拳做了个罗圈揖,这才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咱们霜州城出了件大事。
少宫主殿下去鹰卫府公干,恰好碰到有人鸣冤告状。他老人家心软,亲自过问,发现那人状告的竟然是英家人,而且还是他亲堂叔。”
那官爷颇有点说书的天分,故意在关键处顿住,勾的大家提心吊胆。
跑殿下面前去告人家堂亲,这人可真倒霉。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心里正戚戚着,忽听那官爷猛地一拍大腿,全被吓了一跳。
“你们猜怎么着?嘿!殿下大怒,当场就命人去查。这一查可不当紧,好家伙,一根瓜藤扯出一串。殿下总共就只有八个堂叔,竟然全都是一伙的!”
啊?那告状的岂不是死定了?平日里就看那些姓英的个个拽的跟什么似的,果然没一个好人。
这话没人敢明说出来,有位老者忍不住催更道:“官爷,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当然是咱们小老百姓命好啦,不但有个爱民如子的好陛下,还摊了个嫉恶如仇的青天少宫主。”
那官爷朝着八极宫的方向郑重一礼,然后接着道:“殿下一见罪证确凿,半点功夫都没耽误,亲自带兵,将那八位堂……呸!他们没资格跟殿下用同一个姓氏!
反正,就是殿下把他们的家全都给抄了,人也都抓进了大牢。这里贴的,便是那些人所犯下的罪孽。”
说完,他也不等街坊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直接便开始念起了告示内容。
念到一半,忽听人群后传来“哇”的大哭声,众人纷纷回头,就见墙角缩着个乞丐,正哭的撕心裂肺。
“我……我就是郑生!可怜我那苦命的媳妇儿啊……”
街坊们都露出了同情怜惜之色,就听那官爷又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鹰卫府呀!
殿下说了,要把案子做成铁案,以做震慑英氏子弟的警钟,凡是受过那八家欺负的苦主,都可以去鹰卫府告发,只要属实,不但能够洗刷冤屈,还能获得补偿呐!”
那乞丐一怔,趴在地就开始砰砰磕头,每磕一次就大喊一声“谢青天少宫主”,三跪九叩之后,才顶着冒血的脑门朝鹰卫府的方向跑去。
“少宫主真是个好人呐!”有街坊忍不住感慨。
“废话!少宫主可是陛下的儿子,能不好吗?”有人义愤填膺的接口道,“以前我就没少跟那些背后乱嚼舌根的人吵架,少宫主玉一样的人物,喜欢好看闺女不是很正常嘛,哪个男人不喜欢?我还喜欢呢!”
“滚你妈的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少宫主比?”
街坊们哄笑起来,告示墙前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没人注意到,那乞丐跑进前方的巷子里,快速换了身衣服,洗掉额头血迹,化个妆,便又赶去了不远处的另外一堵告示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