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像是刚刚了却了多年的心愿,又仿佛人生重新开始,整个人显得既放松又亢奋,肥脸上油光发亮。
“实不相瞒,殿下的三份大礼令小王十分心动,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回礼呢?”
“你这个直来直去不废话的脾气,我喜欢。”
英雄笑笑,“我想要的很简单,就一条:听话。”
萧平怔住。他不是真傻子,自然明白很多时候越简单就代表越艰难的道理。
“可否请殿下详细说说?”
英雄竖起三根手指:“一,军队数量减半;二,盐、铁、矿山归极宫所有;三,割江左十城。”
果然一点都不简单。军队,命脉,疆土,这特么哪儿只是要求听话?简直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要命啊!
萧平脸色沉了下来:“既然殿下喜欢小王直来直去,那小王就得罪了。
不可能!
若是小王答应了您的这三条,梁国上下必定处处叛军,烽烟四起。”
“这一点你放心,极宫可以派兵助你平叛。”
萧平冷笑:“说了半天,原来殿下只是消遣小王,还当我是个傻子,对吗?”
“怎么,你怕极宫帮你平完了叛乱就赖着不走?放心,极宫统御霜州数千年,脸面还是得要的。”
“如果我是您,哪怕被天下唾骂,也绝不会撤出一兵一卒。”
英雄吧嗒了下嘴,筷子隔空点点他的脑门:“你真不是个傻子。”
萧平傲然的微微仰起脸。
他自认是萧家最聪明的那个人,因为二十多年来,没有一个萧家人发现他在装傻。
“军队必须裁撤过半,这一点没得商量。”
“不行!就算我能说服臣子,浩劫将至,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英雄嗤笑:“表哥,兄弟认为有必要提醒你一下: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当上梁国的王。字还没一撇,就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明君架子来,不觉得可笑吗?”
“殿下莫要唬我,我是要当梁王不假,但我要当的是千秋万代的王,不是傀儡,更不是在那张椅子上过过瘾就行的。
假如我做王的代价是将梁国推下悬崖,那我宁愿继续当个傻子!”
萧平说的斩钉截铁,大义凛然,看的英雄差点儿啐他一头浓痰。
篡位者总会给自己披上一件华丽的外袍,什么千秋万代,说到底,是不舍得让自己抢来的权力缩水罢了。
英雄脸色沉了下来,两手一摊:“那就是没得谈喽!”
萧平思索片刻,说:“军队不会裁撤,但有四成可以由极宫派遣将领管理,殿下以为如何?”
英雄指尖敲击着桌面,不置可否:“先说下一条。”
“盐、铁、矿山这三样关系着国家命脉,重要性比军队更甚,所以这一条也不可能,但是我可以开放它们的经营权,允许极宫辖下商人进驻。
另外,梁国每年上缴的岁币可增加三成。”
“五成。”
“四成!这是极限,否则,老百姓不堪重负,必会造反。”
英雄想了想,摇头叹息:“我这会儿到希望你真是个傻子了。”
萧平矜持一笑:“殿下慷慨,小王也不能给脸不要脸。第三条,割让十城,小王可以尽数答应,不过不能是江左。因为云川江天险,梁国决不能放弃。
作为交换,殿下认为梁国西境与极宫疆域接壤处的十座城池,可否?”
“你倒是会算账!”英雄冷冷道,“江左富庶,梁西却大多都是军镇,老子要那么多荒凉之地做什么?”
萧平沉默,斟酌良久,忽然一咬牙:“罢了,看在殿下相助之恩的份儿上,就以天兴山为界,西边十五城,尽归极宫!
殿下,这是小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英雄咂吧咂吧嘴,环顾四周:“再加上这琼果县。”
萧平皱眉。
英雄又道:“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对于梁国而言,所谓的天险基本无用。相反,若是你我为敌,从梁国攻进来却易如反掌。
如此鸡肋之地,你也不舍得吗?”
“既然是鸡肋之地,殿下为何非取不可?”
英雄眼中露出柔情:“此处是我与碧玉相识相爱之地,我要送给她做个纪念。”
萧平面容僵住,继而干笑:“殿下风流,小王自愧不如。”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干杯预祝合作愉快了?”
萧平双手捧起酒杯,正色道:“此间议,永不负!”
酒杯碰在一起,两人相视而笑。
接下来,又商量了些细节,萧平便告辞离去。
郑南霜双颊红肿趴在院子里,牙齿掉了七颗,眼泪都快流光了,脾气也没了。萧平搀扶她离去的时候,屁都没放一个,依偎在丈夫怀里,总算有了点妻子的模样。
英雄背着手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出来吧!事儿都谈完了,还藏着做什么?”
话音落下,田婉兮从一根廊柱后闪出来,惊讶道:“老师已经能发现婉儿了吗?好厉害!这可是我们家传的龟息功法,练到极处,便是宗师境都很难察觉呢!”
“还需要发现么?”英雄没好气道,“老子现在上茅房的时候都怀疑你在旁边。”
“呸!就会凶人家,窝里横!”
皱了皱鼻梁,女孩儿走上前说:“老师,学生建议,像今日这种涉及到军国大事的谈判,您还是交给白玉书那种练嘴皮子的专业人士吧。
哪有讨价还价的时候,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刚刚学生有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跳出来捂住您的嘴。”
“怎么,你觉得老师被萧平占了便宜?”
“何止是便宜?简直就是……呃,大便宜!
正如您所言,他现在迫切想登上王位,在那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这就意味着您掌握着绝对的主动,独家的买卖,想开什么价就开什么价,但凡再强硬一点点,那三条协议肯定都能如愿,甚至更过分的都有可能。”
英雄哈哈一笑,拧了拧她的鼻尖,转身回屋。
“既然连你这个大才女都这么认为,那我就放心了。”
“都说了不准再叫人家才女!”
田婉兮跺跺小脚,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瞪着眼追上去,“老师您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