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辉赶在许琰走的前一天回到北京，他坚持要给许琰送行，结果却是许琰在厨房里忙乎，朱辉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她甩着马尾辫，切着葱姜蒜丝儿。他从后面走过去，将许琰身上的围裙带解开。

许琰：干嘛呀？

朱辉：我来吧。

许琰用胳膊肘子将他支开。

许琰：算了，你等着吃吧，我都已经弄一半儿了，你再弄，味道不伦不类的。

朱辉用恳求的语气：还是让我来吧。

许琰看了眼他，退到后面，朱辉走到餐台边上，将围裙套过头顶，许琰从后面帮他系上带子。

朱辉：其实我也会做饭，但是你总一个人张罗，我就只能退居二线了。

许琰笑了：那今天就尝尝你的手艺。

朱辉：早就应该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人们都说，女人有一手做菜的绝活，她就能够牢牢地虏获男人的心，这话不假！但是，他们只说对了一半，当男人也有一手做菜的绝活，他也能够死死地虏获女人的心吧。

许琰：难得做一次饭，还抬出来这么多道理。

朱辉：都怪我………没有及时显露我的绝活，没有让你早早地就被我虏获。

许琰笑了：现在好好表现也不迟呀。

朱辉：真的不迟么？

许琰：意识到了就不迟，就怕没有意识到！

朱辉：都怪你……….

许琰乐了：怎么又怪上我了？

朱辉：你竟然牢牢地虏获了我，在我虏获你之前！

许琰双手托着朱辉的脸：现在赶紧追也不晚呀……….

朱辉的表情有一丝落寞：真的不晚么？

许琰：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像特别伤感……….这可不像你，你平常不这样！

朱辉：我平常什么样？

许琰：你是阳光的，自信的，反正不这样。

朱辉：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

许琰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朱辉苦笑：你就当我是抽筋呗！

许琰笑了：我看也是！

朱辉：那你喜欢我抽筋么？

许琰瞪了他一眼：我有病呀？我自己不正常，还要喜欢一个抽筋的，除非我疯了！

菜都端上了桌，他俩分坐在餐桌两端。

朱辉：明天几点出发？

许琰：干嘛？

朱辉：我去送你啊……….

许琰：不用，我坐地铁很方便的，干嘛非要占用你工作时间呢。

朱辉苦笑：你啥时候能不拒绝我呢？

许琰：我这哪里是拒绝呀，我分明是………..利益最大化原则啊……….你看啊，你开车，给道路拥堵增加压力，还占用上班时间，多不划算啊！

朱辉看着她：你能不能不拒绝我？能不能也让我感觉到，你是需要我的？

许琰：这明明是一件小事，你为什么非要上纲上线到需要不需要的层面？

朱辉：你讨厌我安排你的生活，你就是饿死也不向我求救是吧，那我算什么呀？

许琰：你今天怎么了……….

朱辉：许琰，为什么你总是不需要我呢？为什么我们各干各的，互不相干呢？有的时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需要我？为什么我总是感知不到你的需要？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你让我没有安全感……….

朱辉站起身来，走向窗台，将窗子开到最大，风呼呼地吹了进来，许琰急忙走过去，将他拉离窗台。

许琰：你刚做完饭，满身还都是汗呢，会吹感冒的……….

朱辉：屋里太闷了，我想透透气。

许琰走到门廊下，取了一件朱辉的外套，走过去给他披上，抬手抹掉了他额上的汗珠。

许琰：我们吃饭吧，鸡汤都凉了。

朱辉：你先吃吧。

许琰：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难受……….我没有对不起你吧？

朱辉：我总觉得………我需要你，胜过你需要我……….你不希望自己有依赖性是么，那样让你很没有安全感是么，你到底在怀疑什么，你不相信我吗？

许琰摇摇头。

朱辉：你看着我………我是一个男人，我想要保护的人，她不需要我保护，这种感觉真他妈的坏，我很不爽你知道么，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也不在意呢？

许琰噌地站起身来：我们有满桌的好菜，我们本可以热热乎乎地喝汤，但我们现在在干嘛，吃饱了撑的么，你看看那些农民工，他们吃着冷饭，喝着冷水，照样乐呵呵的，你到底不满意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知足呢………...

朱辉也站起身来：我就是想知道………没有我，你行不行？因为，没有你，我不行！

许琰声音低沉：谁没有谁都行的………所谓的不行，是你以为的不行！没有我，你会喜欢上更好的女孩儿………..

朱辉：你说这话………太冷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我这么痛苦你真的看不到么？

许琰静默着，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她和朱辉之间，只要近一点，就会形成张力，让他们又远离彼此，每一次都是这样，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同时夹杂着些许紧张，而周遭此时的安静，让这种紧张透着升级的危险。

很多东西，譬如关系，看似秩序井然，有着约定俗成的规则，人们不会轻易去打破，但是总有一些被人忽略的犄角旮旯，存在着不为人知的混乱，就像一棵大树之下，寄生着各种其它植物、动物和菌类，它们汲取着大树的营养，互相之间争夺着生存空间，如果不能达成一种平衡，它们就将在彼此的掠夺中同归于尽。

许琰很奇怪，她渴望这样的寂静，讨厌喧闹和混乱，然而，当她一个人处于寂静的环境中时，她又怀念起外界的嘈杂来。空洞的笑声、无聊的叫喊、哗众取宠的笑话，那些让她厌烦的，往往也是让她感到亲切的。

她会被那些嘈杂折磨得忍无可忍，拼命地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试图去寻求片刻的安宁。可是一旦周遭被寂静所笼罩，她心里却又像是缺少什么东西一样，惶惶不安………

桌上未开动的鸡汤，已经没有了热气，几片儿香菜叶零星地漂浮着，因为太久的浸泡而失去了新鲜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