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友凯瑟琳（小说）张宝同2016.3.21

10.离家之前

吃过晚饭，爸妈跟我和凯瑟琳都坐在堂屋里看电视。这是我们家头一次坐在一起看电视。电视里演的是春节文艺晚会的重播。但我们家没有安装闭路天线，图像效果很差。

其实我们并不是想看电视，而是想坐在一起说些什么，因为明天一早我和凯瑟琳就要离家回西安了。可是，大家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啥话，所以，才这样地坐着一起看着电视。

过了一会，我妈问凯瑟琳，“你妈下个星期要来西安？”

凯瑟琳说，“是的，她想见见徐斌。”

我妈说，“需要我们做么子事？”

凯瑟琳说，“不需要，她只是过来看看徐斌，只在西安呆上两天就要回去。”

我妈问，“她不参加你们的婚礼？”

凯瑟琳说，“不参加，因为我们打算在五一结婚。”

我妈又问，“婚礼如何操办？”

凯瑟琳说，“我们都很忙，没有时间操办，所以，我和徐斌商量好了，准备到张家界旅游三两天，就算是结婚了。”

我妈说，“一辈子的大事，你们就这样把事办了？”

凯瑟琳说，“婚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俩人真心相爱。”

我爸就插话说，“这样蛮好，莫要因为结婚，搞得让人脱去几层皮。”

大家说了一会话，我妈就说，“明天早上六点吃饭，七点你表哥开车来接你们。你们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我说，“差不多准备好了。”

我妈对我爸说，“凯瑟琳喜欢吃熏鱼和熏鸭，我从他表哥家里拿来了两条熏鱼和两只熏鸭，你用塑料袋子包好，装在纸箱里，让他们带走。”

我说，“我不带这些东西，好重好麻烦。”

我妈说，“麻烦啥？你表哥把你们送到车站，你们上到车上，找个地方一放，又不要你们背着扛着。”

这时，我爸和我妈开始给我们装东西。我就带着凯瑟琳到江边去看夜景。

天上还飘着细细的雪花，很轻很柔很慢，打在脸上湿湿的凉凉的。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白雪，象细盐一般。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白色的光亮。

已经没有鞭炮声了，轻柔的雪花让黑夜显得更加寂寞。我们相挽着，走在江堤的夜色中，从这亲切而清凉的雪夜中，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伤情离别的滋味。几乎每一次离开家乡之前，我都会有这种淡淡的伤感，让我感觉在家的每一分钟都是那样地珍贵。

我们一直在江堤上走了好远，直到村子里的灯光有些迷离了，我们才开始朝回走。

突然，凯瑟琳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中国？”

这个问题说过多遍，我当然知道，我说，“因为中国人诚实善良。”

她说，“还有呢？”

我说，“不知道。”因为我只知道这些。

她说，“还有中国人人多，走到哪里都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这我道是没听说过，可我说，“道是人们都把人多看成是一种灾难。”

凯瑟琳说，“我家就住在洛杉矶城郊的一条小河边上，河边有一条林荫路，路上很少有人。特别是到了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四周就静得让人害怕。所以，我从小就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不光是热闹，而且让人有安全感。”

我就开着玩笑说，“那你就给我们多生几个孩子，那样，我们家就会很热闹。”

凯瑟琳娇媚地点了点头，说，“我会的。”

回到了家，爸妈还坐在堂屋里等着我们。

我说，“你们还不睡？”

妈说，“不瞌睡。”

我说，“可你明早要做饭，要起得很早。”

我妈说，“我们年纪大了，瞌睡少，你们早点睡吧。”

我和凯瑟琳进到我们的屋里，明天要带的东西已经装好了，放在门旁。为了防止遗漏，我把小本子打开，把我和凯瑟琳要带的物品，又一项项地对照检查了一遍。然后，把手机的时钟调到了早上六时，就对凯瑟琳说，“我们睡吧？”

可凯瑟琳摇了摇头，说，“明天就是走了，我想再跟妈妈说些话。”

我说，“好，我先去暖被子。你马上过来。”然后就脱衣上了床。

本来，我想凯瑟琳会很快过来，可是，都过了一个来小时，还没见她过来。我就纳闷，她们咋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于是，我就朝着门外喊道，“妈，你们别说了，明天你还要早起做饭呢。”

我妈听到我的喊声，就催着让凯瑟琳过来睡觉。

等凯瑟琳进到了被子里，我把她搂着好让她暖和起来。这时，我发现她眼中有泪。我问，“你们都说了些啥话，怎么说这么久？”

凯瑟琳擦着泪水，说，“妈妈说你从小只会读书，从来没下过地，做过饭，洗过衣服。要我慢慢教你。我说这些事情你都会做，而且做得比我好。她还说你小时候从房上摔下来过，一到高处就害怕。要我们以后买房时不要买太高的楼层。妈妈还说你的心很善很软，在电视里看到别人可怜就会流泪。”

我感叹地说，“是的，这些事我都忘记了，可妈妈她还记得。”

凯瑟琳说，“我会象妈妈那样爱你。”

我把凯瑟琳紧紧地搂着，眼中含泪，说，“宝贝，我也会象爱妈妈那样爱你。”

第二天一早，没等手机时钟响起，我就起来了，给表哥打电话，问他起来没，让他马上过来一起吃饭。

等我和凯瑟琳起来，妈妈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让爸爸跟我们一起吃，可爸爸不吃，只是坐在堂屋小凳上默默地吸着烟。妈妈好像心情不太好，也没吃饭，就坐在旁边看着我们吃饭。我们刚吃过饭，表哥就来了，我妈就给他端饭，让他吃。

等吃过饭，才只有六点半钟，妈妈就让我们上车，可表哥说还早呢，于是，我们就在堂屋里一起坐着，等待着时间。

我妈问，“车票装好了没？”

我说，“装好了。”

我爸问，“身份证带了没？”

我说，“带了。”

在屋里又坐了一会，我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人感觉憋闷，就对表哥说，“我们走吧。”

表哥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好吧。”就去开车门。

爸妈拿着东西把我们送出门，把东西放在了小车的后备箱里。

我说，“爸妈，我们走了。”

凯瑟琳与妈妈拥抱，与爸爸握手。

爸妈对我们说，“放假就回来。”

凯瑟琳说，“我们会的。”

于是，我们上了车。车就开动起来。

雪还在下着，飘飘洒洒，不大也不小，但经过一整夜，地上的雪已把整个地面都覆盖住了，使得眼前这山山水水银装素裹，白光一片。

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着，家乡的景色历历在目，而且每看一遍，都让我浮想联翩，倍感亲切。我想我们之所以热爱这片热土，是因为这里有我们的父老乡亲，珍藏着我们的童年往事。同时，也在蕴育着我们的希望与未来。

这时，凯瑟琳握住我的手，把脸靠在我的肩膀上，语气感叹着说，“你家真好。”说这话时，泪水已湿润了她的眼睛。

我也在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温情地说，“是因为你好，所以，你才能感觉出我们家好。”

小车驶出乡间公路，进到了高速路上。车速加快，我们也就离家越来越远了，但我们的心却还留在家里。

2016.3.31二稿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