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这些年来,您受苦了,是文瑞无用,没能早些打探出您的消息,耽延辗转至今才来寻您!”
沈文瑞口中愧疚的说着,双膝一弯便要跪下。
世人常说,爹亲有叔,娘亲有舅,现今,他们几兄妹的至亲之人,也就只有这个舅舅了。
关延续见此连忙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又细细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心绪稍稍平复些才能说出话来,方才感慨地说道。
“文瑞都长这么大了,像你爹多些,不怎么像你娘,舅舅差点没认出你。
还记得离家那年,你才那么一点大,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一别十年,当年那个几岁幼童都长成了如今温文俊雅的少年。
也不知另外四个孩子如何了?特别是让他最放心不下的梨梨!
还有家中的父母弟妹和亲朋好友,是否都一切安好?
文瑞与舅舅一同落坐,满面欣喜。“一别多年,舅舅的变化倒是不大,样貌竟和当年走时相差不多。”只是身形却高大英武健壮了许多。
关延续闻言不由感叹。“哎!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与你细说。
先说说你们是如何找来的?有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又是如何能让实力那般深不可测之人为他差遣的。
“关大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去年一别至今,关大哥可还安好。”旁边一直眼巴巴看着的钱诚志,这时总算能接上话了。
上回一别,承蒙关大哥相助,他才能逃脱,还以为此生再无缘见关大哥了呢?
没曾想竟还有机会在这种环境下相见。
“诚志,没想到竟是你为他们带的路。”关延续看见他也很是惊喜本以为老死都不会再相见的人,没想到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转机。
想来应该就是他将文瑞等人带来的吧?
钱诚志一听这话,便知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不,也不全是我带的路,这主要还是文瑞他们的缘故。”
若不然,繁楼之人认识他是谁呀,更何谈带路救人?
能不能活着来到这里都两说,更遑论其他了。
“你过谦了,要不是你通风报信,文瑞哪能知道我的消息,便永远也无法找到这里来。”
关延续是真心实意的非常感激钱诚志。
两人互相感谢着,又说了些现下的处境。
沈离从始至终沉默不言的听着,心绪随着记忆的复苏不停地起伏,面上的表情也跟着波动。
顾浔一进来便径直来到沈离身旁落坐。
幸好单人沙发相对于交椅而言很是宽敞,坐俩人也不是很拥挤。
他一坐下,虽然什么也没说,却伸手握住了沈离微凉的手。
五指渐渐收拢,将纤纤玉手拢在掌心,舍不得松开半刻。
“静好了吗?我现在能否守在你身旁?”
顾浔话虽这般说,身体却紧挨着沈离而坐,手指也不断地摩挲着掌心肤如凝脂,柔弱无骨的玉手。
沈离此时正心情复杂难言,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垂眸,听着几人的对话。
沈离这态度虽然什么也没说,顾浔却弯起了唇,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知道她已经默许了!
顾浔心里愉悦至极,也安静了下来,没再有什么其他动作。
待两人话落,文瑞忙追问。“舅舅,你这边现今情况如何?何时能与我们回去?”
钱诚志原先提过,舅舅并非不愿离开这里,也不是没机会,没能力离开,而是另有难言之隐。
至于究竟是何原因?就连钱诚志也不知晓。
关延续面露难色。“文瑞啊!舅舅恐怕没法和你回去了。”
若是能走,他何至于被困至今,早就想方设法离开了。
文瑞见他不愿明说,急切的一再追问。“到底是何缘故让舅舅甘愿一直困在这里,连我也不能说吗?”多少艰难险阻大风大浪都过了,人也找到了,怎可在此功亏一篑。
关延续面露纠结,眸中迟疑挣扎之色尽显,片刻后,依然摇头。
“这事儿太过于难办,说出来也只会成为你们的负担。
将我困在这里的人势大,少有人能对付得了。
舅舅实在不愿你们因为此陷入险境,到时恐有性命之忧。
现在你也看见了,我在这里除了不自由,别的都尚可。
你们放心的回去吧,再等几年,我就算不能有自由之身,也能回去看望些时日。”
现在若是强行离去,恐怕不能脱身事小,连累了外甥一行人事大,到时可能就没转圜的余地了。
“舅舅!文瑞此行便是来救你脱离险境的,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舅舅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直言,我们一起想法子,总会有解决之法的。”
话说到此处,他忽然看向沈离,这才想起舅舅还未与大哥说话,连忙介绍道。
“对了!这是我大哥,舅舅可还识得?”
大姐此时女扮男装,看起来非常像位温润如玉的俊秀青年。
相貌与气质却与幼年相差甚多,不知舅舅还能不能认出大姐来?
关延续随着他的介绍看向沈离,满眼疑惑,满心不解。
“你大哥?”外甥是长子,有个姐姐,怎么可能有大哥?
他不在的这些年,有弟弟妹妹他不意外,怎么还会有大哥呢?
看着对面两位相貌不俗,气质出众的俊逸青年,感觉和外甥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两位?哪位是你大哥?”不知是他父母认的义子?还是结交的结拜大哥?
沈文瑞笑着看向沈离,舅舅果然认不出来了。
“大哥,你劝劝舅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真把舅舅留在这里不管了。
沈离双拳紧握,眼眶微热,视线略有些模糊,抬眸看向关延续时,眼中有难掩的情绪。
“舅舅!”嗓音温润清悦,没了往日的清冷,添了几分柔和。
关延续闻声猛地站了起来,紧盯着沈离的双眼,想到那个可能,心跳乱了一拍,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大跨步地走了过去。
不自觉睁大的双眼,定定的看向沈离墨发高束的后颈,在耳垂后方,那里有颗比绿豆小些的小痣。
待看清,当即大惊。“梨梨,你怎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姑娘家身体弱,还手无缚鸡之力,遇见危险了该如何是好?
万一碰上了什么心存歹念之人,肖小狡诈之徒,坑蒙拐骗之辈,被算计了该怎么办?
关延续忧心如焚,心慌意乱的屈膝蹲下平视着看她。
“你大老远的来到这里,遇见危险了没?伤到哪里了吗?
身体能不能受得了海上的漂泊,对回去有什么打算?
对保全自身可有什么万全之法?”
这一番焦急关切的连声追问,那生怕外甥女有半分损伤的模样,让旁观几人看得惊诧不已。
这对待外甥和外甥女的差别,似乎有点儿太大了吧?
然而沈离的反应,更让几人惊得张目结舌。
只见往常一贯稳如泰山,静默寡言,清冷淡然的俊雅青年。
此时忽然泪盈于睫,如珍珠般晶莹的泪水顺着玉白的面颊滑落。
方才还紧抿着的红唇轻启,低沉轻缓的话音中满是控诉。
“舅舅失约了,威武将军样式的糖人,鹰一样的风筝,如孔雀开屏般的发簪……。”
都没有了,这些都是舅舅十年前答应送她的生辰礼。
结果他一走就是近十年,先前答应的事一样没做到!
关于延续也红着眼眶落下泪了,口中却还安抚的劝道。
“梨梨不哭,是舅舅的错,以后都给你加倍补上好不好?”
此时再看她流泪的凤眸,虽有些陌生,却也和记忆中有几分相似了。
容貌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这双眼睛一哭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他心疼不已。
恍然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悄悄地躲起来伤心哭泣的小姑娘,被发现了还泪眼朦胧的问他。
“舅舅!为什么爷奶和爹爹都不喜欢我?连我的生辰都不记得,知道了也不在意。”
那时关延续抱起她放在肩头,说舅舅在意她,喜欢她,带她去街市上玩,去看花灯去买各式糕点,答应每年都送她生辰礼。
承诺仿佛还犹如在耳,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沈离哭了片刻,情绪平静了些,这才又低声问他。
“舅舅为何不愿与我们一起回去?究竟有何难言之隐不能说?”
到了这时也不愿意透露,竟为难至此吗?
关延续在她泪眼朦胧下,丝毫招架不住连忙说了。
“没有不愿,若是可行舅舅万分愿意和你们一起回去的,只是这事儿太过难办。
舅舅和人绑定了契约,轻易无法解除,且不光如此。
舅舅在这边有了家眷,却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若有什么变故?她们首当其冲会陷入险境。”
“所以,舅舅实在不想连累你们,更不愿你们为此涉险。
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知道你们安好舅舅已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