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狗蛋娘,你家狗蛋一起去吧,孩子们总喜欢凑个热闹!”
“我家狗蛋还怕受了欺负,便不去了。”芪枣接过新扎好的暖色鲤鱼灯笼,准备回头挂在大门架子外,凑个喜庆。
“娘”狗蛋揪着芪枣大腿裙衫,摇摇晃晃地撒娇。
“行了,狗蛋娘,你们家狗蛋四岁便下手杀鸡插秧修河沟了,上次梅伯还看到她把王家的水牛一通推到了河滩上要剌肉,说是吃了你家的稻子,要不是梅伯拦着,王家可没完。”瘦小的寡妇玉婶子做的是纸糊灯笼的营生,因着狗蛋娘无依无靠很是照顾,嘴上十分羡慕芪枣有个身康体健活泼懂事的女娃子。若不是知晓狗蛋是芪枣的娃,听这语气还以为是夸自己孩子。“呵呵,要我讲,这村子里面哪家的娃娃也欺负不了咱们狗蛋!”
芪枣捂着嘴笑意连连,“看你说的,我们狗蛋还要许人家的,传出去还嫁不嫁人?”
看着狗蛋水莹莹的细眼,芪枣一把将狗蛋扯下腿,“去吧,是个没出息的。”
“哎!”
话毕一个青衣红腰带的小人便一溜跑出老远,在有一串红灯笼的巷角拐了弯,彻底没了影子。
“串子!”狗蛋溜向河滩,已经有一小撮小人闹哄哄挤在一堆,有些孩子还提着时兴的粉色小花灯。
“狗蛋,快来!”
西南风穿过不宽不窄的河道,浸了湿润寒凉,簌簌打到人身。河道打了薄冰,沿河有一层善水的村民防着出事。
“锵!”一道锣鼓声如同号令,令众人顿时紧张喧闹起来。
“收”一道嘹亮的声音响彻河沿,随即一张大被几个壮汉“呼呵”一声捞起,数百黑鱼在其中活蹦乱跳,响声大作。
“旦日开丰年有余黑鱼带福木里逢春”
里正阴阳顿挫之声响起,越来越多的村民聚过来看热闹事儿。
“开祭!”里正振臂高呼,颇有些平日无有的气派。
“好!”
“哈哈哈!到了我家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
当下一片喧闹,桃花一眨不眨地盯着一堆黑鱼,明亮的瞳仁显得更加透彻乌黑。
“狗蛋,你当真要和大人们一起比试?”
“傻子!此次奖品是小花猪,市面上都要二两银子,若我养大了怕是能卖十两,赚到钱再买花猪,再添田地,收成便可翻番!翻番后再养再添便又可大赚,等我狗蛋有了钱成了财主,再给娘买个便宜爹”狗蛋细数着花猪的诸般好处,越发觉得这猪势在必得,不能落入他手。
“锵!锵!”两道锣鼓敲响,一柱高香b在河泥堆,扎堆的成年男女跑向渔处大抢黑鱼,随后又跑向河沿,河沿已被白彖粉划成数十只格子,参赛者抢着占据离渔最近的地方,竞争可谓是激烈无比!
“狗蛋也来比啊!真是后生可畏啊。”
“狗蛋!你娘在哪,让你一个小孩子来这里干嘛!”
“狗蛋!这丫头!”
“”
无怪乎狗蛋如此招人眼,狗蛋所在之地距离渔是最近的。
狗蛋淡定地点着头,掏出一面涂着“狗蛋”二字的麻布小旗,利索地插在白彖线格子内,这麻布是拆了内里的床单才有得,为了花猪,必须要得来撑场面。
又郑重地将一层油毡布平铺在脚下,狗蛋抓紧时间深吸了一口气。
“串子!”
“来了!”一尾肥美的黑鱼在空中甩出一条弧线还未落地便被一只胖乎乎短兮兮的爪子稳稳捏住,随即被拍在地上按好,一只细小的弯刀在火光下只闪了几闪便被狗蛋挥舞地有声有色,虎虎生风。
“呵!”旁边的胖子差点看花眼,这手段连鱼老大怕是也会佩服三分。
“下一个!”
“来了!”
“下一个!”
“来了!”
“下一个!”
“来了!”
“”
这还比什么比,他连狗蛋这小丫头都比不上,索性弃了刀干看,还真是有意思得紧,这狗蛋真是能干,起初村里人对小丫头干活还颇有意见,替她责问芪枣是不是后娘之时还咋咋呼呼的,说什么赚钱是她的事,芪枣懒得紧赚不了大钱实在看不惯了方才出手,此次定是冲着花猪来的。
“呵!狗蛋真是能干!”村中的巧手媳妇对狗蛋的速度甚是惊讶。
“呵!这还比啥!”碰运气的壮汉子瞧了一眼便没了斗志。
“呵!好家伙”
“呵!”
“呵!”
面对如此多的呵呵,桃花面不改色,衣衫虽比起其他孩子来说有些单薄,但却出了薄汗,脸色涨起潮红。
对于竞相比拼之人来讲,仿佛转眼间便香尽灰飞。
“锵!锵!锵!”
“落龙鳞消灾病”里正一声道来,众人纷纷停下动作,由着处事公正的村民去数“龙鱼”。
所谓龙鱼便是刮好鱼鳞的黑鱼,黑鱼鳞片为黑,但内皮却成黄金之色,颇为喜庆庄严。
“李家新妇二十有二条”
“王家胖婶三十有四条”
“叫谁胖婶!叫谁胖婶!”胖婶挥着粗臂,佯打裁判人。
“哎!哎!哎!你瞧你这旗子上写的,不是胖婶是啥!”
“哈哈哈”
“你们这群人,惯爱欺负咱们不识字的!”
“张家老山三十有九”
“”
“芪家狗蛋十有三”
虽然一早就明白狗蛋手法高,可也没想到小娃子这么厉害!
笑嘻嘻接过里正怀里的小花猪,桃花俨然笑成一朵菊花,脸上的大块黑斑挤在一起,却格外生动。
“这是啥?”
“花猪。”
“抱着这个干嘛?”
“养。”
“养来作甚?”
“卖。”
“卖了以后呐?”
“给娘娶郎君。”
“狗蛋是真心疼娘亲!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