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皓月当空。
桃瓣层层叠叠挤在半空,疏落处有月光透出,花片莹粉透彻,如花灯粉蝶,随风起舞,为逐月华。岛岸更是疏枝斜逸,有横木呈驱海之态,于低缓处染出片片桃色水光。
岛上空或有方才的光柱残留,如今已盈盈洒洒化为片片白蝶,散在寂凉的夜色当郑
阵法完全落下时,仿若万千华光撤入岛岸般,数百上千的传信符纸或高或低,或明或暗,蜂拥至桃花岛内,虽形态各异,但放眼望去,却不乏急令军符,百来张金翎战符呼啸破空,有几张已然飘到了元尊眼前。
“怕是攒了半月有余,”聂风感叹道。
一道道柔和的金光散去,金翎战符皆次打开,消息大抵雷同,不过看样子,是有时间先后的。从将士们察觉有恙到损兵折将,无相海上大岛屿尽数被恶地占领不过用了几日时间,如今人族军队已然退守四洲边境,以伺其虎狼之举。
约摸有几层不起眼的金符聚到几人跟前,打开之后,无外乎是青云阁,四洲战榜同四洲皇族发来的消息和疑惑。
也是,半月来岛中人无一回信,总该怀疑些什么。
诸多传信符中,桃花意外地察觉到了伧元的气息,真没想到……自己也有信看,桃花喜滋滋打开一封,原来是关于青云一军的消息,青云一军随二军在无相海征战,在战场上被保全的很好,只损失了区区十几人,这当然是多亏了石溪的鼎力相助。
还算没有白白救他,桃花裂开嘴笑笑,打开另一个传信符,符纸只有两个,眼下这个是最新发来的,桃花的笑意随着双眼所及很快凉了下去。
“一军久不作战,受二军庇护,虽保全实力,但却损志挫勇,一路受人鄙视谩骂,军中已有不服者,战时冲至前方,引得全军偏激蒙智,阵型大乱,撤军时损五百一十有六人,如今一军,只余两千三百二十四人……”
聂风自然瞧见了,不过只在一旁默默摇了摇脑袋,“一只军队,倘若久不历练,只要离开你的保护,到了战场便是一盘散沙,只有任人鱼肉的份。”
“……”桃花随手一挥,将传信符化为一抔粉末,神色间似有决断。
元尊那方似乎是被传信符给包围了,只不过也没有细看,便将诸多传信符收入袖中,不再查看。
岛外有人前来。
看数量不下二十人,应当是久待不回,被派来的信使探子。
青云阁自然派了人来,光明正大来查看情况的探子大多穿自家标志性的衣裳,或佩戴宗门皇族的信物。
青云阁的探子运气好,元尊正在岛岸边上,只瞧了一眼便立马赶了过来。
来人穿的青云弟子常服,桃花也曾有一套,淡青色的云纹纱袍,乳白色的羊皮高靴。
“元尊大人,”青云弟子忙作一揖,“阁老们很是担心大饶状况,特令弟子前来查看,弟子来时春已经起了阵法,进入不得,几十个探子也没有熟悉阵法的,我们也只能捎信回去,一味等待,方才此阵忽然杀气滔,我们虽在外围怕也是抵御不得,便跑远了些。”
“大人安好,真是万幸!”探子笑得很唏嘘,“也曾派阵师过来,只不过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皆道此阵不能在外头解,真当教人着急。”
“若他们能动这阵法,咱怕是来不及破阵,”桃花笑道。
“缺心将军,”青云探十分恭敬地行了一礼,原是青云一将破开的阵法,倒是教人刮目相看了……
探子迟疑片刻,终是对桃花开了口,“将军怕是不知,青云一军已然发生内讧,同二军的关系也是紧张得很,眼下战乱不断,怕是不妙。”
“知道了,”桃花点头,“多谢道友告知。”
如此看来,这兵崽子是万万不能再护下去了。
“青云阁的!”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从后方传来,一道黑白道袍闪现,“给我把云去了!”
何长老脑袋上正有一朵乌黑的云彩,人走云行,可谓是牢牢地跟着不放,滑稽得很。
细看那乌云下“雨势”已然了许多,断断续续才有一滴掉落。
“没爷的加持,那云下不了多久,这都快停了,”红已然趴在桃花肩头,支着脑袋,语气不屑。
“既然如此,”元尊笑笑,也没有往后道,权当忽视了这事,此时整个人只是看向青云探,“可先回去报信,本尊亮便动身出岛,共同商议人魔两族和谈一事。”
“和谈?”青云探注意了下聂风,随即也不迟疑,立刻便领命离开,风风火火出了桃花岛。
“你这丫头办事可不地道,”那朵乌云果然了很多,何长老腾出空来微眯着眼睛,一脸的咬牙切齿,“若是破阵如此凶险,便应当先行告知一分,如此胡来,岂不是教人难堪?”
轮到桃花纳罕了,“这破阵本就变化奇多,能破了阵法已经是得了极大的好,你怎还好坏不分,得了便宜卖乖哇?”
桃花的表情是万分的疑惑不解,令何长老一张老脸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只见此人微微翕动着嘴巴,终于吐出一句,“将功补过,便不同你计较了。”
瞧着这位何长老破破烂烂却十分不要脸的背影,桃花回头看了看元尊,怪不得方才没有应和自个儿,原来是根本讨不得好,“真是死不要脸,”桃花仰长叹,分外感慨,这世道人心,怎么变成这样了。
倘若世间都是她这般知恩图报的好人,如今哪里还会有恶地的存在……
“因果往复,乃世间常事,”元尊但笑,衣袂一荡,自个儿飞回了柱子上的青云阁。
“大魔使,我也要告辞了,”聂风笑呵呵看着桃花,也算熟悉了许多日子,是该离开了,“既然达成合意,便要去回禀修大人了,待人魔和谈之后,自然还会再见面的。”
“也好,”桃花呵呵笑起来,“此次能够同聂兄共渡劫难,真可谓有趣至极啊,”桃花在袖中掏起来,聂风眼神一抖。
果然!
桃花掏出一枚刻着牛角的灵玉,灵玉喜阴,此番月华一晒,更显得璀璨亮眼,整块灵玉都渡上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区区礼,不成敬意,权当留个念想。”
“嗨,”聂风不甚忠厚的脸皮扯了扯,透出几分无奈,“同我客气什么,”话虽如此,还是收下了灵玉。
“……”
看着桃花分外期待的眼神,聂风拿出一颗似圆非圆的石子,石子看上去洁白无暇,上面还有一些细细的纹路,细观之没有气息存在,纹路也无甚奇特的。
桃花将它放在手心,看了又看,“这是什么东西?”
“是我五岁掉落的牙齿,”聂风突然笑得很暧昧,凑近了桃花耳畔低语道,“倘若大魔使空虚难耐,便可将自己的气息输入其中,只要无事,我自然随叫随到。”
聂风自认对桃花有些了解,风流成性,见钱眼开,行为举止全凭心情,对自己确是没存色心,可那红毛……
那红毛生了个好皮相,又是主动凑上来的美色,收了便收了,他自认皮相不差,虽比红毛落了一成,但男女之事,不仅在肉上一层,其中美妙,还需八分技巧,二分调教才是。
“哈?”桃花看着身侧白白瘦瘦的二魔使,忽然又有些听不懂了。
红在桃花肩头看得真切,当下捂住嘴巴,吃吃笑起来,好似一只偷油成功的老鼠。
许是自己得不大明白了,聂风知晓此人脾性,她不想研究的事儿,死都不会知道的,聂风原地不动,维持着很近的姿势,“你若想要,便来找我。”
“要什么?”
“自然是男欢女爱……”
“嘭!”
“……”
“哈哈哈……”红终于大笑出声,从桃花身上跳了下来。
那颗五岁的牙齿,不知被丢去了哪里,举目四望,漫岛桃林,遍地的桃花,谁知道能够埋在何处。
可仔细想想,也是个叫男人随叫随到的宝贝呐……
聂风的脑袋有那么一刻的晕眩,好似被千钧的锤子直接闷了一把,霎时间满耳朵都是“嗡嗡”之声,伸手去摸,更是一惊!
脑壳竟都陷下去了!
惊魂甫定,还未看清头顶的萋萋花冠,一道劫雷便“噼啪”窜下,径直奔他而来。
“唔!”聂风吐了口血,风一般疾驰而遁,算是离梁。
看来对大魔使的研究依然不甚透彻,明明是那么好懂的人,怎会如此……
聂风吹着冷风,静下思绪,可惜了那颗好牙。
红回到园子时,桃花已经顺了几棵桂树,早先好聊,那两棵长得好看的都放在八仙过海图,八仙过海图中草木稀少,大多为幻化所出,如今有了草木,更能引日月精华入内,也有的好瞧了。
“奇怪,怎么没鸟叫了?”桃花同元尊告辞出来便要离岛,本想着再去同那些鸾鸟道个别,毕竟送了那么些毛,不好不留下什么赠礼。
明明方才上来时还听见了几声,真是些不求回报的好鸟啊!
红也是感慨一声,“都是好鸟,以后有机会再回来看看他们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