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浮沉，盈盈弱弱的充斥在骨血之间。

桃花的神思在无边无际的黑海沉溺，如同海中遗婴，浪里孤舟。

远处雷声隐隐，薄雾蒙蒙，青紫色雷凰划过云霓，呵出月魄，照亮一片行路。

“你恨吗？”

“你怨吗？”

“你想报复吗？”

一声比一声更有诱惑力，连续回荡在桃花耳畔。

心中隐约的指甲盖点儿的不甘好似瞬间被放大成锅盖大，桃花想起元尊神叨叨的样子，“气运不堪，难以飞升。”

“与亲死别，于天不合。”

“资质逆天，天道不容……”

“哎”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这声充满了无奈的叹息于黑海之中浩然回荡开来，好似整片黑海都开始嗟叹。

桃花宛若身处一架巨大的走马灯当中，看着无数只言幻景匆匆换过，无数怨恨别苦潮水般涌向桃花的眼睛。

体弱老妪被辛苦哺大的儿子赶出家门，寒冬乞食，饥寒交困而死。死前怒骂无力，只得诅咒上天，诅咒不得济的丈夫，诅咒狼心狗肺的儿子。

美艳新妇被夫君抵送债主，雨露云雨一夜间转为化不开的悲戚怨恨，她抛下新生的孽子，诅咒夫死家亡，天下死绝。

年幼的孩童饱尝世间冷暖，后又为非作歹至被州府羁杀，他诅咒这个无良的世道，既生不养，赶尽杀绝……

家亡的要复仇，国破的要复国，嫉妒的人心生怨怼，低贱的人不甘庸碌……世间的人忙忙碌碌，走走停停，诅咒不减反增，咒灵由此而生。

一时间，这世间种种爱恨，种种情仇在桃花眼前瑰丽洋洒地铺陈开来，令桃花既觉困惑，又觉明悟。

她困惑于世人的琐碎无能，又好像明悟了娘亲为何放弃魔丹，找到了吉西。

这世道说是不公，其实也极为公正。桃花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情，也想开一些事情。心中从未触碰到的藩篱一旦被突破，好似茫茫前路都变得清晰可见。

若非煅灵宗将她选至逍遥峰，她不会走上修仙长生的大道。

若非气运不济，便碰不着种种险情，更不至于连连顿悟，将打架这件事做的越发顺手。

“这几百年咱过的极痛快，实在找不到想要怨恨的人，那些看不顺眼的都死了，现在不死，以后也会死。”

想了想，桃花又道，“如咱这般天赋超绝、模样奇佳、悟力惊人、聪颖绝伦，何苦去怨恨什么人，若想复仇直接杀上门便是，哪里用得着身先道陨的弄死自个儿，再去诅咒别人？”

“哗啦啦……”

咒浪依然在黑海之上哗啦啦地流淌，显是没有同桃花达成什么共识。

“不过，咱已经知道了。”桃花兀自同这片海对话。

体悟咒力，便是在体悟人间事态。而有些事即便不大理解，也是可以同化的。

所以，诅咒法则，终归会是她的。

远处的雷电巨凰翱翔低吼，一头扎入浩瀚阴暗的咒海，滚滚黑沫钻入雷凰的粼粼细羽之中，又在雷凰的翻腾雷浴之下化为点点青烟。

“嗷”

“嗷”

“……”

越来越多的雷凰飞身入海，在这片黑海之中尽情地翻腾穿动，誓要将这片海征服、同化。

桃花面上不经意间露出一道微笑，这道笑掩在清晨的曦光里，细密的血珠下，散发出耀眼又不敢逼视的韵光。